第2章 寒潭星影

栖霞山脉的褶皱里锁着寒潭,潭水终年泛着铁锈色。三年前雷暴过后,潭底时常传来金铁相击声,像是有人在水底锻剑。李逸蹲在潭边磨柴刀,刀刃搅碎水面倒影,游鱼鳞片上的星纹忽明忽暗,鱼尾扫过潭底青苔时,苔藓竟渗出银丝般的黏液。淬火池腾起的青烟漫过院墙,老韩头佝偻着往炉膛添炭,火星子溅到墙角黑石堆上,那些三年前坠落的陨铁突然渗出银丝,顺着青砖缝爬向潭水方向,在月光下拖出蜿蜒的星轨。

李逸的指尖刚触到水面,潭底突然亮起七点幽光。荧绿浮萍无风自动,结成北斗状将他围在中央,叶片上的露珠凝成冰晶,折射出细碎的星芒。青铜匣子破水而出的瞬间,怀中的残玉突然发烫,玉珏内侧的星纹与匣身浮雕严丝合缝,锁孔处嵌着的半块玉片自动脱落,露出底下蚀刻的古篆——正是《天工残卷》首页缺失的「贪狼」二字。潭底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千斤重的铁链在深水中拖行,震得岸边玄武岩簌簌落灰。

子时的更鼓惊飞夜枭,栖霞山七十二峰同时腾起青烟。三个蓑衣客踏着满地霜花而来,鎏金刀鞘撞在鞍鞯上,震落几片铁灰色的柏树叶。为首者抛出的铜钱入水即凝成冰花,潭面裂纹如蛛网蔓延,裂纹中渗出靛蓝色汁液,将方圆十丈的地面染成星空般的深蓝。「贪狼现世,大劫将至。」蓑衣客的咒语化作白雾,雾气中浮现出扭曲的星图,青铜匣应声开启,七枚黑石腾空排成杀破狼阵,银丝从蜂窝状孔洞喷涌而出,在空中织就残缺的紫微垣星图。李逸怀中的玉珏光芒大盛,与黑石产生共鸣的震颤顺着经脉直冲灵台,七岁时被陨铁烫伤的月牙疤突然裂开,血珠滴入潭水,竟将星图补全了三分。

韩老头的断水刀劈开雨幕时,二十年未动的锋芒割裂了三个青铜面具。刀身锈迹在星辉中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龙鳞纹,每一片鳞甲都刻着微缩的二十八宿。蓑衣客腕间银铃骤响,铃声化作有形音刃,在淬火池底刻出三尺深痕,池底沉淀的寒铁砂被激起,凝成数百枚牛毛细针,针尖泛着与黑石相同的幽光。潭水倒卷上天,浑浊的水幕中,九根青铜巨柱破土而出,柱身缠满淌着星辉的荧草,草茎上的尖刺突然暴长,将方圆百步内的树木绞成碎片。

李逸在翻涌的水幕中看见幻象:三百年前的天工阁长老以血淬剑,九柄星枢剑插入地脉,剑身上的贪狼纹化作流光没入黑石。玉珏上的星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掌心伤口钻进血脉,在手臂上烙出北斗状的灼痕。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寒潭边已多了九道焦痕,焦土中钻出的荧草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结果,花瓣上的露珠里浮着微缩的星斗,每一颗都指向栖霞山主峰的方向。

「这是天工阁的星枢匣。」韩老头倚着断碑吞吐烟圈,火星子落在焦痕上滋滋作响,竟烧出七个北斗状的孔洞。「九位长老以身封星,这些黑石就是贪狼星力的碎片。」溪水中的铁砂突然无风自旋,凝成七柄小剑悬在李逸身前,剑身裂纹与星纹完美契合,剑格处赫然刻着「破军」「七杀」等星宿名。对岸崖柏上飘落的铁灰色树叶,叶脉间隐约显出「太一」二字,叶缘锯齿竟与蓑衣客的鎏金刀纹一模一样。

李逸的手臂像被烙铁烫过,北斗状的星纹从掌心蔓延至肘部,每一道纹路都泛着幽蓝的光。他蜷缩在铁匠铺的柴房里,汗水浸透粗麻衣,蒸腾的热气在屋顶结成霜花。韩老头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火星子落在青石板上,竟烧出七个北斗状的焦痕。

「这是星力入体的征兆。」老韩头掀开衣襟,露出胸口暗红色的刺青——那是天工阁匠人的印记,形如锻炉,炉膛中嵌着二十八宿。「三百年前,天工阁以星力铸剑,每一柄剑都需匠人以血淬火。你的血脉与贪狼星共鸣,这是福也是祸。」

子时的更鼓刚响,李逸便被剧痛惊醒。星纹突然暴长,顺着肩胛爬上脖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他身上作画。他踉跄着冲到溪边,将滚烫的手臂浸入水中,溪水瞬间沸腾,铁砂凝成细针,顺着星纹钻入血脉。对岸崖柏无风自动,抖落几片铁灰色的叶子,叶脉间浮现出「太一」二字,叶缘锯齿竟与蓑衣客的鎏金刀纹一模一样。

晨光初现时,三个白衣人踏着薄雾而来。为首者手持罗睺仪,铜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李逸所在的柴房。「星力外泄,必是贪狼宿主。」白衣人袖中滑出青铜短剑,剑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每一笔都泛着靛蓝的光。

韩老头的断水刀再次出鞘,刀光劈开晨雾,将白衣人的青铜剑震成碎片。碎片落地即燃,火焰中浮现出扭曲的星图,与寒潭上空的紫微垣遥相呼应。李逸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星纹化作流光,在空中凝成七柄小剑,剑尖直指白衣人的咽喉。

「太一仙宗也不过如此。」韩老头冷笑一声,刀尖挑起地上的青铜碎片,碎片在空中排成北斗状,每一片都映出李逸扭曲的面容。「三百年前,你们为夺星力血洗天工阁,今日也该还债了。」

白衣人退后三步,袖中飞出七枚铜钱,铜钱入水即凝成冰花,将溪面冻成铁板。李逸的星纹突然暴长,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眉心凝成贪狼纹。他抬手一挥,七柄小剑破空而出,将铜钱劈成两半,冰花瞬间融化,溪水倒卷上天,将白衣人冲下悬崖。

暮色降临时,李逸的手臂终于恢复如常,星纹隐入皮下,只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疤痕。韩老头蹲在断碑旁吞吐烟圈,火星子落在焦痕上滋滋作响。「这只是开始,贪狼星力一旦觉醒,便再难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