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单膝跪在御书房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顺着紧绷的颧骨滑落。窗外春雷滚滚，紫禁城上空的乌云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他微微抬眼，瞥见林帅皇帝手中那份密报正在微微颤动——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的怒火在明黄龙袍下酝酿。
“法兰西国竟敢如此放肆！“林帅猛然拍案而起，檀木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几滴琥珀色的茶水溅落在凌风面前。皇帝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在御书房内回荡：“完颜国虽小，却是我大汉屏障。法兰西狼子野心，竟想借内乱之机染指东方！“
凌风喉结滚动，咽下口中干涩。他注意到皇帝负在身后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先帝赐下的龙纹佩，每逢重大决策时皇帝总会如此。御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突然变得浓重起来，混合着窗外飘进的潮湿空气，压得人胸口发闷。
“陛下明鉴。“凌风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却字字清晰，“锦衣卫暗探亲眼所见，法兰西铁骑已在西域集结。他们打着'维和'旗号，实则...“他略作停顿，眼角余光扫过御书房角落垂首而立的太监总管，“欲在完颜国建立永久驻军。“
林帅突然转身，龙袍下摆掀起一阵凌厉的风。他双目如电，直刺凌风眼底：“凌爱卿，你可知若让法兰西得逞，我大汉北疆将永无宁日？“皇帝的声音忽然放轻，却更令人毛骨悚然，“那些红毛鬼的野心，从来不止于弹丸小国。“
凌风感到后背的锦衣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三日前在边境见到的景象——完颜国流民如潮水般南逃，孩童哭喊着寻找失散的父母，老人倒在路边再也爬不起来。而更远处，法兰西军队的铜炮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微臣斗胆。“凌风深吸一口气，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法兰西此番动作，与二十年前吞并暹罗如出一辙。先蚕食周边，再...“他突然噤声，因为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林帅踱步至窗前，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滴拍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密集的脆响。皇帝的身影在闪电映照下忽明忽暗，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凌风注意到皇帝肩颈线条绷得极紧，那是猛兽扑食前的姿态。
“传徐晃。“林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有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即刻入宫议事。“
太监总管慌忙应声退下，凌风却仍跪在原地不敢擅动。他听见皇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混杂着疲惫与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像是赌徒押上全部筹码前的刹那犹豫。
“凌爱卿。“林帅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却让凌风脊背发凉，“你说，徐晃能否担此重任？“
凌风眼前浮现出那位前将军的面容——徐晃眼角那道疤是在辽东战场上留下的，当时他为救同袍独闯敌营。但更让凌风记忆深刻的是徐晃阅兵时那双眼睛，如苍鹰俯瞰猎物般锐利而冷静。
“徐将军用兵如神。“凌风谨慎作答，“且深谙西域地形。只是...“他犹豫片刻，“法兰西火器精良，若正面交锋...“
林帅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分欢愉：“你以为朕要打堂堂之阵？“皇帝转身时，凌风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五十万大军开赴边境，光是粮草消耗就足以拖垮法兰西的后勤。他们远渡重洋而来，能带多少火药？“
凌风恍然大悟，额头几乎触地：“陛下圣明！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若他们不识相...“林帅的声音骤然转冷，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那就让徐晃教教他们，什么叫'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风知道是徐晃到了。他悄悄抬眼，看见皇帝已经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模样，唯有眼底那一抹血色暴露了内心的杀意。
当徐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时，暴雨恰好劈下一道闪电。电光中，凌风看见这位将军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畏惧，只有猎人闻到血腥味时的兴奋。徐晃单膝跪地时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同战鼓的前奏。
“臣，徐晃，叩见陛下。“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像沙漠中滚动的雷。
林帅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位臣子之间来回扫视：“法兰西欲占完颜国，徐将军以为如何？“
徐晃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回陛下，臣的刀，很久没饮过洋鬼子的血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随即被凝重取代：“朕予你五十万大军，可能将法兰西人赶回海里？“
徐晃没有立即回答。凌风注意到将军的拇指正在轻轻摩挲剑柄上的缠绳，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水声，一滴，两滴...
“三十万足矣。“徐晃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磨砺中的刀刃，“余下二十万，臣请驻守辽东。“他抬起眼睛，与皇帝四目相对，“高丽近来也不甚安分。“
林帅瞳孔微缩，突然轻笑出声：“好个徐晃！“皇帝大步走向龙案，袖袍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奏折，“但朕给你五十万，不仅要赶走法兰西，还要让西域诸国明白——“他猛地拍案，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齐齐跳动，“这东方，究竟谁说了算！“
凌风感到一阵战栗顺着脊柱窜上后颈。他看见徐晃眼中燃起熊熊战意，将军叩首时铠甲发出的声响如同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徐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像嗅到猎物的猛虎。
暴雨仍在继续，但御书房内的气氛已然不同。林帅展开西域地图，指尖在完颜国位置上重重一点：“三日后大军开拔，朕要法兰西使者跪着进京请罪！“
当凌风退出御书房时，他听见皇帝正在询问徐晃的详细部署。雨幕中，禁军统领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慌乱：“大人！法兰西使者求见，说是要'协商'完颜国事务！“
凌风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清晰地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五十万大军踏碎山河的脚步声。
徐晃勒马立于山岗，铁甲在初冬的晨雾中凝着霜花。五十万大军在他身后绵延成黑色的洪流，旌旗猎猎作响如同催征的战鼓。他眯起眼睛眺望完颜国边境线上新筑的要塞，法兰西人的鸢尾旗在碉楼上放肆地飘扬。
“将军，探马来报。“副将张嶷的声音裹着白气，“法兰西火枪队正在丘陵地带布防。“徐晃的指节在缰绳上收紧，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他想起临行前皇帝在未央宫说的话：“法兰西人以为完颜国是块肥肉。“当时青铜灯树投下的阴影，正如此刻丘陵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传令兵突然跌跌撞撞冲上山岗，铁片甲叶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报——完颜国丞相被法兰西人吊死在城门！“少年兵嗓音撕裂，瞳孔剧烈震颤着，“他们说...说我们汉人只配给欧洲人舔靴子...“
徐晃的腮帮浮现出咬肌的轮廓。他缓缓抽出佩剑，剑刃与鞘口的摩擦声让周围亲兵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当那柄斩过无数胡虏的环首刀完全出鞘时，朝阳恰好刺破云层，在血槽上淌出一道刺目的光痕。
“传令。“他的声音像砂石在铁砧上碾磨，“全军推进至射程边缘。“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嗅到了即将弥漫的硝烟味。张嶷注意到将军左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鎏金箭囊上——那里装着圣上亲赐的狼牙箭。
铁蹄踏碎三秋草，五十万玄甲精兵如黑云压境。徐晃勒马立于山岗，寒铁头盔下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古铜色面庞上那道横贯左颊的刀疤在夕阳下泛着暗红。他抬手轻抚疤痕，这是三年前平定南蛮时留下的——当时那蛮族首领的弯刀离他咽喉只差半寸。
“将军，探马来报！“副将张辽疾驰而至，战马人立而起时溅起的泥点落在徐晃玄色披风上，像一滩凝固的血迹。
徐晃五指收拢，缰绳在铁手套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望着远处完颜国边境线上腾起的狼烟，灰蓝色眼瞳里倒映着火光。法兰西人的红白蓝旗帜正在那些夯土城墙上招摇，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传令全军。“他声音低沉似闷雷滚过荒原，身后亲兵不自觉地绷直脊背，“弓弩手上弦，重骑兵换长槊。“当啷一声，那柄饮血无数的环首刀出鞘三寸，刀身映出他眼底的寒芒，“我们要用铁与血教会这些红毛鬼——“刀锋完全出鞘时带起的尖啸撕裂暮色，“什么叫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夜幕垂落时，中军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徐晃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蜿蜒的墨水线，法兰西军布防的标记像毒疮般盘踞在完颜国腹地。他忽然攥拳砸向桌案，砚台里的朱砂溅出来，像极了白日里看到的那个被屠戮的村庄。
“报——！“帐外传来踉跄脚步声，浑身是血的斥候扑倒在毡毯上。徐晃单膝跪地扶住他，发现这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喉结上的绒毛还沾着泥浆。“法兰西人...在饮马河...“小兵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将军的护腕，“他们把俘虏的百姓...绑在木桩上当箭靶...“
徐晃的呼吸骤然粗重。他记得这声音——三个月前新兵入营时，就是这个叫李二狗的少年怯生生问他：“将军，杀敌真的能换军功田吗？“当时他笑着揉乱少年枯黄的头发，说等凯旋要亲自给他主持婚仪。
“击鼓！“徐晃起身时铠甲铿锵如雷霆炸响。帐外忽然落下今冬第一场雪，雪花沾在他眉睫上，却瞬间被蒸腾的杀气化作白雾。当五十万大军在平原列阵时，铁甲上的冰凌随着呼吸节奏叮当作响，仿佛死神磨牙的声响。
法兰西军阵中传来古怪的铜号声。那些金发碧眼的异族穿着亮银胸甲，火枪方阵前排的士兵正在用蹩脚的汉话叫骂。徐晃看见他们阵前竖着的木桩——那些被剥光上衣的完颜国妇孺，像破布娃娃般耷拉着脑袋。
“放箭！“随着他长刀劈落，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复仇的呼啸升空。第一轮齐射就掀翻了半数火枪手，有个法兰西军官被三支弩箭贯穿咽喉，他捂着喷血的脖子后退时，正好撞倒身后军旗，猩红的旗帜盖在他抽搐的身体上。
重骑兵冲锋时大地在震颤。徐晃的坐骑“乌云踏雪“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将一个火枪手的天灵盖踏得粉碎。他长刀横斩，某个举着刺刀扑来的红毛大汉从右肩到左肋裂成两半，肠子挂在马鞍上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将军小心！“李二狗不知何时冲到了阵前，他的长矛捅穿了个想偷袭的敌兵。少年脸上溅满脑浆与血，却咧着嘴朝主帅露出白牙。这个笑容永远凝固在下一瞬——三支燧发枪同时开火，少年胸前的皮甲炸开碗大的血洞。
徐晃听见自己喉间迸出野兽般的嚎叫。他策马冲入敌阵，长刀舞成银色旋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如麦秆般飞起。有个装弹的火枪手被他连人带枪劈成两半，滚烫的铅弹在刀锋上擦出火星。
当夕阳再次西沉时，饮马河的冰面已被鲜血染透。徐晃单膝跪在李二狗的尸体旁，少年至死都攥着那杆折断的长矛。将军用染血的手指阖上他圆睁的双眼，发现少年怀里还揣着半块硬得像石的麦饼——那是出征前他赏给这个总是喊饿的小兵的。
三十万法兰西大军化作河畔扭曲的尸堆。徐晃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看着最后一个举白旗的敌军军官被乱箭射成刺猬。他忽然想起少年曾说老家有棵歪脖子枣树，说等娶了媳妇要在树下埋坛女儿红。
朔风卷着雪花掠过战场，五十万汉军沉默地举起兵刃。铁器相击的铮鸣声中，徐晃解下披风盖在李二狗身上。玄色织物很快被血浸透，像极了少年幻想中那顶结婚用的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