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修罗

夜风拂过,灯影摇曳。

门内的年轻院判似是心有所感,对着门外的边军汉子深深作了一揖。

飞龙金甲上荡漾着斑驳的火光,蓝朔楼横锏立枪站在石阶上,月光在铁锏的棱槽间淌成九道银溪。

朱门裂生死,枪锏断重关;

风曳孤灯傲,血燃志不弯!

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露出一双饱含烈焰的金刚怒目。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啊!”

随着话音落下,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蓝朔楼面对的左右街巷暗角里走出了两拨人来。

这两拨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其中一帮手持棍棒,另一帮除了棍棒外,腰间还挂着钩爪短刀等兵器。

他们从数个方向围拢过来,但都走得不急不缓,黑布蒙面让蓝朔楼无法看出他们到底是谁——这也不重要了,反正看他们这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绝对是敌非友。

“狗皮膏药。”蓝朔楼心中默默念叨:“黏得让人心烦。”

两拨人汇在一起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肃穆静立,用一种打量死人的目光扫视着蓝朔楼。

蓝朔楼倒也不急着开打,而是好整以暇地活动着四肢,正好能趁此机会恢复下刚才一路跑来消耗的体力。

在这个被历史遗忘的小巷,此刻月光是这场血战唯一的见证者,它将毫无温度的冷光洒在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的地面上,给这段不长的小巷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等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是片刻不到,又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这个身上只有一把雁翎刀,看起来像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蓝朔楼数了数,正好十个整。

“还有人没?”

对面没有回复,他也没想着得到答案。

闭眼,双手握上身边枪柄,待再睁开眼时,蓝朔楼的气势骤然拔高到了顶峰!

“——杀!”

一声暴喝,身穿御赐飞龙乘云甲,手握虎头錾金枪,腰挎一对玄铁蟠龙锏,蓝朔楼像是划破这夜的一道光,勇猛无前地向着黑暗冲锋。

最后走出来的那个黑衣人飞快挥手一招,很自然地退到其他九人身后。

五个手里只有一根棍棒的黑衣人分做三路,霎时间腾跃而起,第一波抢攻了上来!

——唰!

噗呲一声响,感受着手上枪杆传递而来的阻力,蓝朔楼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有想过面前这些人是一些世家大族豢养的死士,但没想到这死士是真的不怕死!

仅仅只是第一记探枪平扎,最先冲来的那人不躲不闪,径直扑上前来,任由那长枪穿透了自己的腹部!

他就是冲着找死来的!

但很快蓝朔楼就反应过来了,因为旁边一个死士已经欺身而进,他趁机挥起棍棒,劈头盖脸朝蓝朔楼面门击去!

蓝朔楼抽枪想挡,但被长枪扎穿腹部的黑衣死士挺着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枪杆,不让蓝朔楼抽枪回身。

铁棒当头砸下,逼得蓝朔楼只能松开一只手,慌忙侧身躲避。

一棍劈空,对方立马调转棍头,对准蓝朔楼的面门平扫过去!

蓝朔楼被逼的再次后撤,他只好让长枪脱手,抽身离去。

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蓝朔楼闪身往后就地一滚,再起身的时候已是尘土满身,但也趁着这个机会,将两柄铁锏抄在了手里。

映着寒光的一双铁锏让人不敢小觑,攻上前来的两名死士脚步也为之一顿。

战局进入了短暂而诡异的僵持,打破这个僵持局面的是几道破空。

两抹利刃便裹着风声,一前一后呼啸而至,正是提前赶来等候的两个死士。

蓝朔楼也不细看,纵起臂力挥手抡动双锏,一前一后横着架开。

只听“铛铛”两声脆响,两名死士立时被震得退了开去,他们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生疼,其中一个死士手中的武器甚至“当啷”一身掉落在地。

而这才得以让蓝朔楼看出,眼前这些死士拿的,竟是夹刀棍。

顾名思义,夹刀棍外形看似是棍,实际上内里中空,藏有利刃,将刀拔出后,也可反装在另一截作为刀鞘棍身,令其充当长兵,具有可长可短,钝利两用的优点。

这些信息在蓝朔楼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他可没工夫去想那么多,现在敌人手无兵器,正好见机强攻!

趁对方立足未稳,一锏已经砸在其脑壳上,顿时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那个手中兵器没有落地的死士顿时一愣,似乎是被同伙的死状惊到。

虽然这个愣神的时间只有眨个眼的功夫,可在这生死搏杀的关头,眨眼间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所以等这个死士回过神来,看到的是飞速变大的一根大铁棍子!

对于这名大字不识几个的死士来说,他并不知道这种兵器叫做【锏】,但是还是能猜得出这根大铁棍子砸在自己的脑门上会是怎样的一个景象。

噗!

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和哀嚎,迎面而来的铁锏将死士的鼻梁砸碎,死士的双眼也在硬物巨力的作用下爆裂开来,碎裂的脑壳顺着蓝朔楼的力道抛向半空。

甲胄坠在身上,操使重兵的蓝朔楼已经有些气喘。

他直视眼前这几个仍在徘徊对峙自己的死士,目光更加凝重。

眼前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他明白这几个死士不过是他们丢出来的弃子,为的就是消耗自己的体力。

真正的主力是那些腰间挂着钩爪短刀的死士,他们才是精锐。

那几个人敏锐捕捉到了蓝朔楼的目光,还不等蓝朔楼喘息一二,他们飞快取下钩爪,猛地向蓝朔楼掷来!

他急忙侧身躲过一只钩爪,举锏一挡,将后面跟来的两只钩爪缠住后倒持铁锏,往地面狠狠一杵!

铁锏被当作钉子一般扎入地面三寸不止,蓝朔楼用另一支铁锏对着地上的铁锏一砸,令其更深入几分,这样那两只缠死的钩爪一时也解脱不开了。

“说!你们的主子是谁!”

他的喝问并没有得到回答,两名弃子死士霎时间如鬼魅般冲杀上来,他们手中的夹刀棍皆已转换为长杆刀的形态。

他们就像失去感情的杀戮机器,毫不犹豫地跨过同伙的尸体,两柄长刀一左一右兜头砍来!

蓝朔楼眼神一凛,仅剩的一支铁锏猛然挥出,铁锏的棱角在月空下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蛟龙出海般接连砸开了两柄长刀。

得亏这些被当作弃子的死士并非精锐,蓝朔楼这才能够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两名死士互望一眼,没有言语,而是齐齐举刀调整步伐后又冲了上来!

蓝朔楼眼角已经瞟到那个钩爪没有丢失的死士正向侧翼挪移,但他装作不知,只一心对付着近前的两个死士。

持钩爪的死士为了这次能够一击得手,专门走近了些才准备动手。

结果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正和两名死士对拼的蓝朔楼忽然一个抽身,转头撒手将那铁锏掷出!

撒手锏!

铁锏打着旋横飞出去,转瞬间便击中了持钩死士的胸口!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这死士便仰面倒地,碎裂的内脏裹着鲜血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立刻就浸透了蒙面的黑布。

这让这个死士的死法或许是最憋屈的,事后经仵作检验,这个死士的真正死因是因为蒙面黑布受潮,从而封闭了口鼻。

而重伤的死士当时已没有力气去揭开糊在脸上的黑布,最终导致窒息而亡。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当下的蓝朔楼已经赤手空拳地,和两名持刀死士临面对峙。

蓝朔楼并不后悔将最后一把兵器丢出去,对于边军厮杀出来的蓝朔楼来说,他的身体任何一部分都是可以杀人的兵器。

仗着身上盔甲结实的优势,蓝朔楼用肩吞硬抗下其中一个死士的砍击,一记撩阴脚狠狠踢出,受击死士瞬间捂裆跪地,蓝朔楼趁机抬膝击面,闪躲不及的死士结实地吃下了这一击,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锵!

刀刃在飞龙乘云甲的背面划出一道火星,蓝朔楼一个趔趄,顺势拾起地上的长杆刀,回身猛地一斩!

这个死士是被丢出来当弃子的,自然比不过蓝朔楼。

巨力作用下,死士手中的长杆刀脱手而飞,下一刻,蓝朔楼便挥出一抹半圆形的刀光,死士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自脖颈断口处涌出,将蓝朔楼活生生淋成了个血人。

无头死士的尸体还未倒下,嗖嗖两声轻响便自不远处传来。

蓝朔楼避无可避,最多只能是侧了下身子,两枝弩箭便已插入后背,幸是有盔甲抵挡,这才不至于被射个对穿。

饶是如此,那两支弩箭也是穿透了盔甲,带着倒钩的箭头埋在肌肉里,根本无法拔除。

“呸!”蓝朔楼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没卵子的杂碎,就会这些暗箭伤人的把戏!”

“老子……可是门神啊!”

蓝朔楼一发狠,咬牙挽了个背身刀花,长刀咔嚓一声砍断裸露在外的箭杆。

两个射箭的死士见手中短弩无法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干脆将弩一丢,拿起放在手边的长杆刀,一齐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