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嘉靖没有召任何人入宫,也没人来打扰他。
杨慎、王守仁、郭勋、陆松,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内阁的几个老头也没人愿意来触霉头,除了毛澄离京的时候,嘉靖派黄锦代替他赏赐了一下,送出城外十里地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新闻。
没新闻,不代表没事情。
这一日,黄锦刚刚回到自己的外宅,门房就来报,徐延德求见,人在后门等着。
“唉,真真的不叫人消停,好不容易在宫外歇一天,真是——”黄锦哼了一声,骂道:“你们这群奴才,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是让咱家知道你们谁透露消息出去,仔细你们的脑袋!”
管家以下都跪了下来,高呼冤枉,黄锦叹了口气,道:“还不沏茶去,把贵客迎进来啊!”
管家去沏茶,门房把徐延德迎了进来。黄锦刚要摆个臭脸,忽然瞧见徐延德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锦盒的,标志性的笑脸立刻浮现出来:“哎呀,这怎么话说的,世子来就来吧,怎地还带东西了,见外了。”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前些日子逛牙行,瞧见这个玉如意不俗,想着公公或许喜欢,就拿来给公公掌掌眼。”说着话,徐延德的小厮已经把锦盒放到了黄锦面前。
黄锦打开锦盒,乃是一个上好的白玉如意,光瞧颜色就价值不菲。
黄锦拿在手里,爱不释手,道:“要说这如意,以前民间也就是取个好彩头,直到咱们太祖爷拿着挠痒痒,这才流行起来,咱家原来用的是个木头的,还没用过白玉的呢,这价值不菲吧?”
“没花什么钱,本是典当铺送来的死当之物,百八十两的,公公喜欢就拿去。”徐延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黄锦瞅了瞅他,心道,这玩意百八十两?千八百两你卖我,有多少要多少。
但他也不会傻到戳穿,笑意盈盈收好,道:“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不知世子来此,是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儿,主要就是拿东西给公公瞧瞧,感谢公公那日演武时的点拨……不过,也有那么一点小事儿,想跟公公打听打听。”
“说,咱们一家人,但讲无妨。”
“你们出去吧,我和公公有话说。”徐延德说了一声,屋里的下人立刻都退了出去。黄锦瞧着自己府里的人也都退了出去,心里愤恨,奶奶的,真拿本公当傻子了,等哪天有空,都给你们埋了!
“公公,近些日子武定侯动作频频,手里拿着一个龙纹腰牌,到处抽调精锐,如今五军营几个出挑的校尉,都给他挑走了,这样下去,五军营岂不剩个空壳了?”
“这事儿啊。”黄锦抿了口茶,道:“咱是听闻了,但这事儿陛下跟武定侯单独说的,咱家也不好细问啊。”
徐延德见黄锦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件事,不死心道:“公公侍奉陛下日久,不知公公是否知道,陛下对五军都督府那些空置的职位,是个什么心思?”
“哎呦、”黄锦拿腔作调道:“世子这如意可真不好拿,专挑这难题问咱家,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作势就要把锦盒塞回去,徐延德怎么可能接:“本是随口一问,公公若是介意,我这就走。”
“唉,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黄锦无奈道:“咱家不方便说这事儿,但咱家可以给你讲个小故事。我且说说,你且听听,听完就拉倒。”
徐延德知道戏肉来了,赶忙道:“洗耳恭听。”
“上回蒋太后进宫的时候,兴王府的一众武官,就是保护陛下从小到大的那些人,也一并都跟来了。蒋太后为人宽厚,就跟陛下说,陛下,这些人都是照顾了你许多年的旧人,如今你做了皇帝了,可不能忘了他们。”
“陛下却道,母后啊,朕刚刚登基,怎可任人唯亲呢?若朕这样做了,岂不是要天下人背后议论么?朕知道他们都有建功立业的心,对朕也都是忠心耿耿,来日若有机会,朕把他们安排到军中历练,来日博个功名,想必天下人也不会非议太过。”
说罢,黄锦瞥了眼徐延德,微笑道:“世子啊,其实陛下的心思啊,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好猜,其实也不必去猜,只要记住‘为君分忧’四个字,就够了,你说呢?”
“多谢公公教诲。”徐延德一副恍然之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先告辞了,来日有机会,再淘换些有趣的东西,给公公瞧。”
“世子客气了。”黄锦把财神爷送到门口,告别之后,看了眼旁边的管家和门房,冷哼一声,没理会他们,拿着新得的玉如意,自顾回房休息去了。
翌日。
定国公的奏折就送到了司礼监,黄锦瞧了眼名字,没看内容,就塞到了袖子里,带到了嘉靖跟前。
“陛下,定国公徐光祚奏请,五军都督府前军、后军都督等多职暂缺,奏请补员。他列了个名单,有王佐、陈寅等十五人,望陛下允准。”
“王佐、陈寅?”嘉靖搁下粥碗,接过折子瞧了眼,笑道:“这家伙,倒是会揣摩朕的心思。”说着他看了黄锦一眼,道:“最近你跟定国公走得挺近?那日演武的时候,朕瞧你跟徐延德挤眉弄眼的。”
“陛下慧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黄锦捧了一句,从袖子里拿出昨日那柄玉如意,道:“这玉如意是昨天徐延德送来的,臣不敢领受,献给陛下。”
“朕不用这东西,你若喜欢就留下,若不喜欢,送到太后宫中。”
“好嘞,臣待会就送过去。”黄锦倒是不心疼,他只是单纯喜欢敛财的感觉,对财物本身却没过分的在意。
“这样安排也不错。”嘉靖沉吟了一下,道:“投桃报李,朕亲自批几个字,你派人给他送去。”
“陛下亲自朱批,可是定国公的福气了。”黄锦亲自磨墨,嘉靖提笔写了两句话,随后道:“你去一趟内阁,让他们拟一道旨意给定国公。朕要定制三万套武器盔甲,供五军营替换使用,要求改元之前制作完毕,所需款项,户部出一半,内帑出一半,着定国公亲自督办此事,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