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护龙山庄。
赵无视端坐殿上,手中攥着密报,指节泛白。
“此子竟做出如此惊天之举!然如今金帝既亡,襄阳之围自解,朝廷也可暂得喘息。”
他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
上官海棠脸上略带惊容,抱拳道:“义父,当日孩儿亲眼所见。那曹少钦武功不在孩儿之下,却在李宣手中一招毙命。其武功造诣,当世怕是已难逢敌手。”
“看来咱们都低估了此子。不仅天资卓绝,更阅尽我护龙山庄藏书楼二层所藏各派典籍,又得黄药师、洪七公两位绝世高人指点,果然非同凡响。”
赵无视手掌轻轻揉搓,劲力灌注之下,手中密报化为齑粉。
上官海棠微笑道:“义父对李宣毕竟有救命之恩,纵使他不愿归顺,也当不会与义父为敌。如今金帝已死,大宋暂得喘息,倒也是件好事。”
这番话滴水不漏,正合她一贯表现。
若她大反常态,怂恿赵无视视李宣为祸患,反倒会引起怀疑。
果然,赵无视丝毫未生疑心,只是长叹一声,似有隐忧。
上官海棠佯装不解,疑惑道:“金帝之死对大宋实乃幸事,义父为何忧心忡忡?”
“你只见表象!可还记得他斩杀宣旨钦差曹少钦?这意味着什么?他很可能对大宋,甚至对陛下,都怀恨在心!”
此刻赵无视仍在扮演忧国忧民的贤王,仿佛为皇帝安危寝食难安。
上官海棠回庄后,仅如实禀报了李宣受曹少钦挑衅,愤而将之斩杀一事,其余皆守口如瓶。
故而李宣欲向赵宋皇室讨还血债之事,宋廷无人知情。
上官海棠见赵无视这般姿态,暗叹李宣识人之明,这人入戏太深,竟连自己都信了。
“难怪此子不愿归顺义父,原来当初小小年纪,便已仇恨深种!”
她面上却似有所悟,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色。
“依义父之见,莫非那李宣下一个目标,竟是我大宋天子?”
“先斩钦差,再诛金帝,足见其胆大包天。不可不防啊!”赵无视语带寒意。
上官海棠当即抱拳:“孩儿请命入宫护驾!”
这般姿态,正合赵无视平素教导——忠君报国。
果然,赵无视见状非但不疑,反觉欣慰:
【此子甚佳!先前倒是多心了。细想她与李宣相处不过两三载,如今时隔多年,情分又能剩下几何?
我对她有救命之恩,更悉心栽培,以她重情性子,料不会负我。】
“你方才也说了,连武功高过你的曹少钦都被他一招毙命。你去怕也无济于事。”
赵无视摇头,仍是一派忧国之色。
“那便召回大哥与一刀。巨鲸帮及铁剑门之事,不是已查清了么?”
上官海棠立即接话,忠君之态丝毫不减。
“前日已传书他们,正各自赶回。”
赵无视踱步数回,复又叹息。
“因曹正淳屡进谗言,陛下虽敬重为父,却始终有隔阂。只怕纵使孤允你们三人入宫,圣上也未必肯。”
“那曹阉狗祸国殃民,陛下竟还留着他!义父为大宋殚精竭虑,陛下却仍存疑心,实在令人费解!”
上官海棠愤然道,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入戏倒也颇深。
赵无视轻叹:“此事怪不得陛下。朝堂之上,讲究制衡之道。纵使圣上信我,也不会让我独揽大权。纵明知曹正淳是毒瘤,却也不得不用。”
话音未落,殿门处传来一声冷哼:“义父向来如此愚忠。若他日陛下要取我等性命,想必义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归海一刀黑衣如墨,持刀而入,竟是已从铁剑门赶回。
上官海棠心头一震,心下苦笑:【一刀啊一刀,你面冷心热,宁直不弯。殊不知眼前这人,才不是什么忠臣!】
她面上却厉声呵斥:“一刀,休得胡说八道!”
岂料赵无视不怒反笑:“一刀所言极是。不过孤非是愚忠,而是顾全大局。”
说罢,振袖而起:“孤这就入宫面圣,为朱彬平反,或可化解此事。”
皇宫大内,年轻的天子在垂拱殿来回踱步,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朕当真不该下那道敕书!”皇帝声音发颤,“那李宣既能刺杀金帝,若是……”
侍立一旁的贾似道,更是面如土色。
当年朱家灭门一案,正是他与曹正淳暗中勾结。如今李宣武功已臻化境,若来寻仇,岂不是绝无幸理?
“陛下!”贾似道强作镇定,躬身进言,“臣恳请立即增派禁军,严加戒备宫城!不,是全京戒备!”
“金国皇宫戒备何等森严?完颜寿叙不照样命丧黄泉!若遇绝顶高手,寻常侍卫岂能抵挡?”
言及此,皇帝猛地转身。
“速传曹正淳!另诏皇叔入宫!”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尖细嗓音——
“陛下!老奴求见!“
“爱卿来得正好!”皇帝如见救星。
曹正淳身着猩红蟒袍疾步入内,却见他双目赤红,较往日更显狰狞。
他哭着扑跪于地,切齿道:“老奴请旨即刻诛杀逆贼李宣!此獠斩杀钦差,形同谋逆,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说着从袖中抖出一卷名册:“此乃皇城司新近查出,当年朱彬案涉案二十七名官员,老奴请旨一并处决!”
贾似道闻言双腿一软,心中暗骂:
【这老狗不过死了个干儿,难道就失心疯了不成?当年那桩案子真相究竟如何,他自己莫非不清楚?竟还敢翻旧账,是怕那李宣来得不够快?】
他哪里知道,太监入宫后本已断绝亲缘,曹正淳原是效仿赵无视收几个义子培养,只为日后差遣。
谁知这老树逢春,竟真将几个干儿子视如己出。
近十年朝夕相处,舐犊情深自不必说。
尤其曹少钦天资卓绝,年纪轻轻武功已超越诸多一流高手,最得曹正淳偏爱,早被视作接班人栽培。
此番请命宣旨,也是因曹少钦见义父忧心李宣之事主动请缨。
曹正淳本听闻李宣武功已不逊郭靖,实不欲派曹少钦前往。
奈何曹少钦听闻义父竟认为自己不如那十六岁少年,心中更是不服,愈发执意前往。
谁曾想这一去,竟阴阳永隔。
曹正淳怎能不痛彻心扉?
正当天子踌躇不定之际,殿外又传来沉稳足音。
却见赵无视紫金蟒袍随风而动,已经入得殿来,拱手行礼,直截了当道:“臣以为,李宣此子,与其诛杀,不如招抚。”
曹正淳猛然转身,难以置信:“王爷竟要为逆贼开脱?“
他心中暗恨:【前日分明是你揭破李宣身世,害得咱家干儿子前去送命,如今倒来装好人?】
便是天子闻言,也不由面露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