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夔门

几天后。

夔门之夜，摩尼亚赫号的探照灯刺入江面，像一柄银簪戳进墨玉。

叶胜的潜水服被江水沁得发亮，面罩上的冷凝水勾勒出酒德亚纪睫毛颤抖的弧度。

他们正悬浮在青铜巨城的正上方，阴影如同扣在龙脊上的佛龛。

“亚纪，你的心跳频率有些快，没什么问题吧。”曼斯在头盔内置频道里问道。

酒德亚纪正看着叶胜开启【真理之蛇】探索古城的背影发呆，闻言顿时惊醒。

“啊？没事的教授，我没事。”

“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刻报告！”

叶胜的氧气管在背后蜷成海蛇状，他正用言灵探索着城内以及如何进入。

镇门的青铜饕餮的獠牙间卡着半具鱼龙化石，岩屑扑簌簌落在他们脚蹼激起的涡流里。“曼斯教授，入口暂未发现任何进入方式，建议启用三号预案。”

摩尼亚赫号的指挥舱内，全息沙盘上，代表叶胜的绿点正在青铜城外围闪烁。

“否决。”曼斯敲了敲麦克风，“一切以你们的安全为首要任务。”

曼斯·龙德施泰特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控制台，监控屏幕的冷光将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沟壑纵横。

水下，酒德亚纪的呼吸骤然凝滞。

她腕间的生物监测仪亮起黄光——某种低频振动正通过海水传导过来。

叶胜突然抓住她手腕，两束头灯交错照亮城门缝隙渗出的金色液体。

“龙诞。”酒德亚纪的喉麦传出吞咽声。

“纯度足够让装备部那群疯子发三天癫。”叶胜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些许震动，城门上的饕餮眼窝亮起烛龙般的幽光。

“声呐显示青铜城内在震动。”酒德亚纪的呼吸频率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可辨，混着水流冲刷潜水钟的闷响，“东南侧裂开了...曼斯教授，我们是否需要前往查看？”

“同意。”

叶胜的摄像头随着运动转向、前进。

青灰色水幕中，高达六十米的青铜巨墙正缓缓张开獠牙状的青铜齿。

探照灯光束扫过齿缝间粘连的沥青状物质，那东西突然收缩成婴儿拳头大小的球体，又猛地炸开成蛛网状黏液。

“别碰那些分泌物！”曼斯对着耳麦低吼，手背青筋暴起，“记录下就好，未知的东西通常都更危险！”

片刻后，水下忽然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

地底再次发生剧烈震颤，叶胜传回的画面里闪过青铜齿板咬合的残影——两片巨齿在距离摄像头中轰然闭合，飞溅的青铜碎屑在强光中化作流星雨。

“时间间隔很短。”酒德亚纪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只有92秒左右。”

曼斯看着主屏幕上跳动的青铜城3D建模，那些原本规律的青蓝色线条正被血色侵蚀。

“叶胜，亚纪，你们的氧气还充足吗？”

“还能坚持半小时左右。”酒德亚纪的声线在水流杂音中依然清澈，仿佛此刻他们不是在长江底而是在卡塞尔学院里的茶道室。

青铜城门深处传来婴儿初啼般的震颤。

“准备撤退。”曼斯按下全舰红色警戒按钮，开始准备未二人的撤退做好一切有必要的准备。

“教授！”叶胜突然截断他的话头，“齿板根部有划痕...是刀剑劈砍的痕迹！”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叶胜的机械臂正冒险伸入正在闭合的齿缝。

放大后的图像让控制室响起整齐的抽气声——五道平行斩痕深达半米，断口处泛着陨铁特有的冷灰色光泽。

曼斯愣神盯着这一幕。

这痕迹他太熟悉了，格陵兰冰海行动中，某柄遗失的亚特坎长刀曾留下完全一致的伤口。

“叶胜，我不管你再有任何的好奇或者重大发现，现在，立刻和亚纪一起上浮！”

曼斯怒吼着，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

酒德亚纪也懦懦道：“好…好的教授。”

但水底深处的情况就是如此变化多端，更何况是在“疑似有龙王”的水底，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突来的尖啸让酒德亚纪与叶胜二人陷入痛苦，漂浮的巨石也恰好正正命中了叶胜——将酒德亚纪推开。

酒德亚纪顿时喊道：“叶胜！”

船上的曼斯，此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亚纪！叶胜怎么了！”

“他被石头砸了，而且刚才城内有尖啸传来。”

叶胜的嘴角在面罩里扯出虚弱的弧度：“教授，亚纪，我没事。”机械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钛合金骨架在方才的重击下变形。

“我们听教授的，先撤退吧。”酒德亚纪强忍着眼泪，“你还欠我抹茶冰激凌没兑现呢。”

曼斯的怒吼震得骨传导耳机嗡嗡作响：“快给我回到甲板上！叶胜你的生命体征波动得像过山车！”

“教授...”叶胜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色血珠在面罩内壁凝成珊瑚状的图案，“您当年追龙德施泰特夫人的时候可没这般...”

他的机械臂活动了些许，露出掌中半块刻满蛇形文字的青铜残片。

酒德亚纪横撞过来。

她防护服腰间的安全绳如灵蛇出洞，在缠住叶胜。

“闭气训练满分不是让你现在炫耀的！”向来温婉的日本女孩第一次露出厉色。

曼斯盯着监控屏上重叠的绿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和妻子在亚马逊流域的暴雨中相拥取暖的画面。

“亚纪，执行撤退预案。”

“好的教授。”酒德亚纪立刻答道。

而叶胜自然也是只能顺从。

摩尼亚赫号的龙骨传来齿轮咬合的震动，混着曼斯教授的声音。

“想要搞些大新闻回来，你们的时日还长，机会还多没必要如此急躁。”

“抱歉了。”叶胜突然说道，“这次是我冲动了...”他的瞳孔倒映着遗迹。

酒德亚纪的嘴唇抿成樱花枝的弧度。

“这次给我买双球甜筒。”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颤抖，“香草和抹茶，这样我就...”

巨大的水压差将未竟的话语碾碎成泡沫。

但少女微红的面颊叶胜看在了眼里。

当两人冲破江面的瞬间，摩尼亚赫号的起重臂精准叼住。

曼斯看着监控屏上最后传回的影像——某扇青铜门深处，半截蒙尘的亚特坎长刀正插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