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卢克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怅然若失。
“很久很久以前……”
“在那些白人带着枪炮、疾病和无尽的贪婪，如同蝗虫般涌入这片土地之前……”
“这里住着一个古老的部落。”
“他们崇拜自然，敬畏生灵，与这片土地共生。”
“而那个‘老家伙’……”卢克朝着身后山谷的方向，不易察觉地偏了偏头。
“就是他们部落信奉和供养的守护生灵。”
“一种拥有着强大力量，却性情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善良的存在。”
“后来……西进运动开始了。”卢克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无可奈何。
“屠杀，驱赶，条约，背叛……”
“那个古老的部落，就像无数其他的部落一样，最终消失在了历史冰冷的长河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传说。”
“那个‘老家伙’，失去了它的信徒，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它只能躲进那片最深的山谷，独自沉睡，渐渐被世人遗忘。”
“直到……那该死的诅咒找上了它。”
卢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遏制的憎恨。
“就像附骨之疽，像最贪婪的寄生虫，一点点侵蚀它的心智，扭曲它的力量，污染它的灵魂……”
“把它变成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只知道破坏和杀戮的……怪物。”
“它很痛苦。”
“一直都很痛苦。”
“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带来灾难和死亡的源头，却无能为力，甚至无法选择死亡。”
李奥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历史。
回到镇子时，已是黄昏。
街道上行人寥寥，多数店铺早早关门。
空气里混合着面包刚出炉的麦香和壁炉烟囱飘出的木柴味，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宁。
这份安宁，与山谷中那场尸山血海般的厮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两个世界。
卢克领着李奥，来到镇子里一家不起眼却足够干净的旅馆。
“今晚先在这里歇着。”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地方小，别嫌弃。”
李奥低声道了声谢。
任务奖励带来的恢复力堪称奇迹，骨骼内脏的重创已在暖流中飞速愈合。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身体被强行恢复后的酸软无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他需要休息。
房间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旧桌子。
李奥脱下那套几乎被染成黑红色的护甲，感受着身下略显坚硬的床板。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这已是天堂般的享受。
琥珀和小花显然也累坏了，蜷缩在李奥身边，湿漉漉的小鼻子轻轻抽动着，很快就发出了细微而均匀的鼾声，像两个疲惫的小毛球。
耳畔是艾露猫安心的呼吸。
窗外夜风吹过，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低吠，更远处，似乎还有酒馆未打烊的模糊喧闹。
接下来的几日，李奥便暂时留在了这个小镇。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中等幅度提高身体素质】带来的，不仅仅是伤势的恢复。
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更深沉有力，肌肉纤维中蕴藏的力量比以往更加凝练、更具爆发性。
而【大幅度提升感知能力】则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蜕变。
这种全方位的信息洪流，让他的大脑需要时间去适应，去筛选。
但毫无疑问，这让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又多了一张强大的底牌。
闲暇时，他也会向卢克打听些消息。
卢克的回答总是很简洁。
那些由诅咒催生出的那些怪物，失去了源头，迅速销声匿迹。
残余的少数，也被他顺手清理了。
当然，这片蛮荒西部，永远谈不上绝对安全。
野兽、流窜的匪帮，依然存在。
但对有卢克坐镇的这个小镇而言，这些确实只能算“一些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李奥也再次沉入意识，翻开了那本神秘的书籍，查看【任务】列表。
结果，与他预料的一致。
列表中的任务目标，无一例外，都指向遥远得令人绝望的方向。
最近的一个，按照书籍给出的模糊地图估算，骑马不停歇，恐怕也要一个月以上。
这个发现，让李奥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从未改变。
寻找力量，解决结云村的危机。
如今，他的实力确实获得了飞跃。
他自信，比刚穿越时，强了数倍不止。
但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无法让他快速成长了。
这里的“麻烦”，对现在的他来说，强度不够。
而结云村的危机，迫在眉睫，不会等待。
是时候离开了。
做出决定后，李奥不再犹豫。
他找到了卢克。
对方正靠在警长办公室那斑驳的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形影不离的银色左轮。
“卢克警长，我准备走了。”
李奥的声音平静，没有拐弯抹角。
卢克擦枪的动作，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神中的情绪，只让人感觉到那目光落在李奥身上，审视着。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想好了？”
“嗯。”李奥点头，目光坚定。
“去哪？”
卢克低下头，继续用一块柔软的绒布擦拭着枪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回我来的地方。”
李奥言简意赅。
结云村的名字，无需对一个异世界的警长提及。
卢克沉默了几秒。
他咔哒一声，将擦拭干净的转轮重新装回枪身，然后熟练地插回腰间那磨损严重的枪套里。
他站直身体，掸了掸警长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也好。”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需要补给吗？吃的？水？还是子弹？”
卢克问道，目光扫过李奥空荡荡的双手。
“不用了，谢谢。”李奥摇头，“我带了。”
卢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那动作带着一种西部人特有的洒脱，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漠不在意。
“一路顺风，猎人。”
卢克重新靠回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像是告别，又像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注视。
李奥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安静的小镇，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警长。
他转身，没有再回头。
琥珀和小花紧紧跟在他的脚边，迈着轻快的步伐。
离开这里。
回归他真正的战场。
结云村，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