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斩童子

语如天敕，落下瞬间，八卦之上，八柱齐鸣，这嗡鸣声响纯粹苍厚，不带半点杂音。

随着其声响起，八道虚影渐渐于八柱上头显现，坎柱龟背盘蛇、离柱朱雀振翅、乾柱苍龙俯首、兑卦白虎勾尾……

一个个震声长啸，声威无匹，各样双眸直勾勾的望着位于囚牢正中的童男。

后者身体上的战栗已经到达极点，尖啸一声，忙冲坐落身后不远的宫阙招手。

可他身躯并未凝实，没有身躯的阻碍，又如何能够禁受的住水晶宫阙带来的魂魄镇压？

紧跟宫阙一阵奇光大放，童男又是一声尖锐痛叫，在这奇光照耀下，他的魂魄就像被车轮反复倾碾，既痛苦又无力。

但，出奇的是……童男并未就此罢休，反而再抬一手，冲宫阙做招引状，似狠下心来，决不罢休。

宫阙是他唯一的活路，想要对抗‘画地为牢’的囚禁、想要支撑到躯体复原，他唯有依托于宫阙。

躯体无法复原，他莫说施展仙法，就连普通法门都不见得能够用出来。

况且，他所知晓的普通法门，又有哪个能比得上眼下所面对的这两招？

“不能让他动用水晶宫！”灵羊掷地有声，果断道。

崔玉剑眉稍拧，一手作轻拂状，隔空拂过血河，好似抚摸一面圆润宝镜。

霎时风生！

缕缕清风荡过河面，血河中的画面涟漪不止，幻化出无数变化。

落在童男眼中则更为惊骇，血河所显现的羊肠小道上竟有恶鬼驱驰骨马，他们手托一根漆黑冷光玄铁锁链，锁链尾端捆缚着一个黑衣黑发的俊秀青年。

这青年头角峥嵘，面色苍白带血，瘫坐在骨马拉扯着的钢铁囚车中，说不出的狼狈。

“殿下！”童男惊呼出声，手上动作也紧随一滞。

“成功了。”崔玉心下暗舒一口气，只要其陷入黄泉幻境之中，那便浑不惧怕。

中品法门也不是盖的，想脱身？没有一时半会是决计不可能的。

“麻利点，那童女久等不到他回去，必出来寻找，届时还想杀便难了。”

灵羊语速极快，而其中透露出的杀意也十分显著。

崔玉颔首低眉，轻念道:“神法戏法，一例照见。诸神劳劳，且飨大畜。”

一语过后，盘踞于八柱之上的神祇纷纷嘶吼，各自张口，从嘴中吐出颜色各异的符文，这些符文比法门的符文更加深奥，光是一个便有千般转折。

脑中，灵羊深叹一口气，其中意味十分复杂。

符文各选就一堆灰烬，细微的啃食声从中不断传来，而那堆堆灰烬，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不光如此，六名金甲神将也适时出动，手中朴刀高举，查找剩余灰烬，或劈或斩，毫不留情。

而对于这般景象童男竟毫无所察似的，目中满是恐惧的望着血河中的一切，尤其是那位狼狈不堪的青年。

“不……不……幻象，绝对是幻象！我家殿下乃世上罕见之人，纵使仙家见了，也需唤声道友！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喃喃不止，不断摇头，似想将自己从这幻觉里抽离出来。

可他的否决并未影响黄泉路上的车马行进，甚至那车马进程愈发加快，眨眼便已临近河面，只是身形一纵，那群衣着破烂的恶鬼已然驾着妖异骨马从血河中一跃而出。

童男浑身一震，似被这幅场面摄去了魂魄，口中呢喃之声正在逐渐变弱，就连自己都难以相信‘幻象’这一解释。

“灵蛟王世子敖珺，犯上作乱，妄杀生灵，现已伏法！”

“着有司判决，令斩其党羽，诛其父母双族，以示三十六洞仙家！”

茫茫道音宏响不绝，如柄柄快刀，斩入童男耳中，直搅得他心肝发苦，脑海震荡。

“竖子！安不自缚手脚，恭以待擒？！”恶鬼狞声暴喝，手中锁链铿锵响动，一甩之下，落至童男身前。

他浑不觉有二，当真就拎起身前铁链，往身上缠绕。

可这般举动在外人看来则像发了癫一般的莫名其妙。

他在黄泉倒影中所看到的东西，哪怕是崔玉这个行法者都是无法窥见的，一切都源于童男本心。

这‘黄泉倒影’就像是‘镜花水月’的进阶版，其与‘画地为牢’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融合了阴门的法门。

至于是何人所为，崔玉不得知晓，但在他心里有个人肯定知道，那便是——常三。

“时间差不多了，大部分灰烬都被消灭掉了，只剩下他本体这一捧……保险起见，还是你亲自动手为好。”灵羊冷不丁提醒道。

望着疯子似的忏悔不停的童男，崔玉神色多出几分漠然，他缓缓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柄镰刀:“他能吃么？”

“吃……？不是不行，只是有些难消化。”

“其实理论上都能吃，只是有些好消化，有些难消化。最好消化的是人，最不好消化的就是这种本质上是‘象’凝成的东西。”

“象？”崔玉眉头微皱，步伐未断，朝童男逼近过去。

“就是你用鬼眼看见的那些符文。”灵羊解释道。

“无论是仙法还是普通法门，本质上都是对‘象’的运用。不同的是普通法门是用寿引动‘象’出现，而后按照固定规则排列组成。”

“仙法则是以自身‘劫力’作为引动，凝出‘象’来。”

“注意，这一凝一引，其中变化却犹如天壤之别。前者可以创‘象’乃至创造其排列组合的方式，做出新的仙法与法门来。而后者仅仅只是引动、运用。”

“原来如此。”崔玉缓缓颔首，骨手悄然覆上童男头顶，后者依旧颤抖不停，口中念念不绝。

“贱畜，住手！”

一声暴喝陡然自水晶宫中传来。

崔玉侧过头去，一个矮小身影，身着大红寿衣，正面目狰狞的望着自己。

这人不是别人，恰是处理四老的童女。

“你若杀他，纵使离开这伏龙之地，依然难免杀生之祸！我主不会放过你，我主麾下万千水族也不会放过你！”童女呼喝不止，却全不踏出水晶宫半步，就那么远远望着。

崔玉歪头，眯眼淡笑:“这样啊……”

羊叫嘶哑，手下童男灰烬渐渐化作道道精纯白气。

“抱歉，我杀了。”

“你……来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