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离下坎上，既济

战场上的白牯和福鹿面色一片惨白，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先祖竟是那般卑劣之人。反倒是食铁兽一族，纷纷露出自豪的神色。

“胡说八道！”白澄面色狰狞，“如果你已经死了，现在又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只是我过去的回响罢了，”温熙笑道，“随你怎么想。”

焦珥看向另一侧的云端：“白族长，我需要三族联手共布大阵，等完善了《大衍局》，必能彻底抹去此僚！”

此时的温熙，别看他游刃有余地夹着苏照墟的枪尖，其实失去先手后已经彻底落入下风。为了避免陷入时空乱流，必须要竭尽全力去抵挡，只要有地仙级别的力量入场，这道过去的回音就是俎上之肉。

但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白澄竟朝下方高呼道：“彼等妖言惑众，尔曹毋住刃锋！”

“戮战！”

随着命令下达，一只杀红眼的白牯再次朝对手砍去，如同水花溅入了油锅，大战再起，喊杀声如潮水般响起。

“白澄！”阴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福鹿族长亦是同样的表情，虽然此事真假尚且难下定论，但温熙显然与伪仙器站在一起，与仙灵族天然对立。此刻最不济也得是静观其变，你再次开战什么意思？

“呵，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焃鴠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蘅皋摇了摇头，将一段《大尹史》中的记载诵出：“时伐成国，其相薛治集百官于朝堂，惶懽流涕，问以策略，皆唯唯不对…治又使御史崔不器奏：‘凡亲信大尹者皆斩之。’不器希旨，张皇诛杀，连引无辜，由是道路以目，益无固志。”

“当初国灭亦如今日族灭，何其之像！”

这是说当年大尹建国时四处征伐小国，彼刻成国被宰相薛治搞得乌烟瘴气，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薛治本人就是战前最大的“亲尹派”。等到大尹宣战，又是他最先跳出来指责那些亲近大尹的朝臣，并且随意诛杀，导致国人无抵抗之心。

“以新谬弥缝旧弊，思之令人发笑。”

福鹿族长咬牙道：“吾族罢兵，南撤！”

“你！”白澄怒道，“为何言而无信！？”

对方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恕不奉陪！”随后便带着福鹿族长老离开了仙阵。

看到大戏落幕，温熙还隐隐有些意犹未尽：“傻佩子，再不出手猎物就要走了。”

“嗡——”

刹那间，穹苍若墨砚倾泼，阴阳二气裂迸玄光。浊气起九渊，紫瘢蚀星络；清辉凝太虚，霜刃裂云疆。两仪相搏处，虚空生璘斑，灵压碎五行，乾坤现痍疮。

祭坛上的双鱼佩已然不见！四下搜寻时，它竟在半空浮沉。青白鱼纹首尾相咬，玉髓中暗涌混沌。

正是：玉髓孕太极，双鱼啮尾游。清浊未分际，混沌已藏忧。

“嗡——”

玉佩不断发出阵阵清鸣，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它潜藏的喜意，宛如一个孩童笑言：“吃饱了、吃饱了！”

阴笃、福鹿等人目眦欲裂，正当它要将阴阳气旋降下，彻底补全自身时，焦珥冷笑道：“如此大的伪仙器，杵在那半晌，当我是瞎了不成？”

只见神将泛出的金光突然沾染了几分赤色，早在金缕玉衣覆盖全军时焦珥就将神妙的印记种下了！

人财两空·【俱焚】！

玉佩表面突然浮现金色裂纹，仿佛有熔岩在玉髓深处涌动。一簇赤金色火苗穿透玉璧，周遭空间被滚烫的热浪扭曲。

那簇火苗迅速扩大，不过半息不到，整块玉佩已然化作悬空的炽白光核，膨胀收缩的节奏像极了一颗正在苏醒的恒星心脏。

不过那是爆炸的前夕。

“真当那些真灵是那么好吃的？”

“当心有毒！”

光球骤然开始收缩，玉璧裂纹间迸射出数百道金线。随着琉璃盏炸裂般的清响，压缩到极致的光热化作环状光波犁过山脊——爆鸣声迟了半拍才追上现实，将山顶的土地全部引燃。

漫天光尘中悬浮着万千结晶碎片，如雪花般簌簌坠落，大火与大雪交织在了一起。

“哐当——”玉佩无力地落在了地面，器灵发出虚弱的呻吟，从内到外的冲击彻底将它打落凡尘。

失去援手的温熙却丝毫不见惊慌，反而更加笃定：

“好算计、好算计。”

“终于出现了啊，命定的大火。”

他屈指将对峙了许久的蓝焰长枪弹走，食指彻底化为虚无。

可他毫不在意地欣赏着山顶的熊熊烈焰，残阳将影子烙在焦土上。温熙张开双臂呼吸着炽热的血腥味，喉结随山脚战鼓声滑动，仿佛在指挥这场由惨叫与烈火谱写的安魂曲。

明明是过去的虚影，却沾染了火苗，野火沿着他衣摆刺绣的金线游走，在瞳孔里烧出两汪熔银，嘴角每道褶皱都盛满猩红碎光。

他终于发出了介于叹息与呻吟的气音。

“就是这样啊！”

温熙一把将远处焦珥摄入手中，后者竟毫无反抗之力，就好像...这一幕的发生是命中注定。

“这是...怎么回事...”焦珥艰难道。

“怎么回事？”男子笑道，“这么快就忘了我送给你的功法？”

“这就是我们的因果啊！”

“你既然得了天仙手记，又该如何回报我呢...要你一条命不过分吧？”

话音未落，焦珥体内的财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燃烧。

“以半仙器为薪，再以这小子位格极高的离火大道为质，这份【离下】之兆如何？”他恣意地笑道，似是在询问苍天，又像是再向旁人夸耀。

“原来你欲以此晋升神仙境，【既济】大道么，”苏照墟清声道，“坎水呢？”

“不着急，自然是有的。”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云海突然旋出三千里空洞，青铜樽沿刺破天幕。饕餮纹在樽口吞吐星光，雷纹化作游动的应龙盘踞器腹。天河从三重云纹环颈处决堤，锈色剥落间露出水银般的洪流。蟠螭浮雕宛若活物，金色的龙瞳彷佛能映入整个世界。

大尹镇国仙器·【坎水尊】！

这一幕好似天河席卷，有灭世之危；又好像青铜巨兽张开了巨口，要将整个颠旋界吞下。

“如今天象已成，只差最后一步，我当从过去归来！”温熙仰天长啸，“摧心真人，你得仙器，我晋神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