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黑龙冰夷 黄龙夷辰(2)这屋子真没避雷针啊!

冰夷指节捏得作响,苍白骨节几乎要刺破皮肤,喉间溢出的声音裹着千年寒潭的冷:“当年冰夷拨弦,夷辰弄柱,梧桐树下谁不赞一句琴瑟和鸣?”

玄色广袖突然炸开罡风,他眼眶赤红似要泣血,“就因他身负土行灵脉,尔等竟剜他心脉做镇压无尽魔潮的引子!苍生?这腌臜世道——配用他的命来填么!”

林广道袍被灵力震得猎猎作响,金纹护身诀在漫天冰碴中忽明忽暗。他结印的指尖渗出朱砂血,声线却稳如磐石:“天道命数,由不得——”

“命数?!”黑龙额间逆鳞骤然迸射玄光,天地间炸开龙吟。墨色龙尾扫过之处山石崩裂,原本清俊面容爬满鳞纹,竖瞳里翻涌着血色漩涡,“既然天道要拿他祭天……”龙爪撕开云层,裹挟着万载玄冰的飓风呼啸而下,“本座便让这整个昆仑给他陪葬!”

黑龙遮天蔽日的龙躯挟着罡风腾空而起,玄铁般的鳞甲割裂云层,霜雪凝成的龙尾扫过之处,万千寒芒化作万钧玄冰凝成的箭雨,裹挟着刺骨杀意倾泻而下。

林和瞳孔骤缩,十指翻飞掐出梵天诀,喉间迸出锻骨金钟罩的梵音。

鎏金梵文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在半空交织成鎏金梵文流转的穹顶,与漫天冰刃相撞时迸出刺目火星,震得他虎口崩裂仍死死撑住结界。

飞沙走石间,方四意单薄身影在风暴中摇摇欲坠。她蹲下缩在一团,死死攥住亭台栏杆,指节泛白也压不住浑身战栗。

“太恐怖了吧,十万年以上的妖兽,这威压……竟让我不得动弹……”

当破空而来的冰刃直刺她眉心时,腕间印记图腾突然迸发出灼目霞光,冉冉裹着莲香旋身将她拢在前面,三千银发被罡风掀起时,九瓣雪莲竟被冰刃洞穿。

“冉冉——!”凄厉喊声刺破风雪。

冉冉喉间溢出闷哼,唇角溢出的血线没入雪白衣襟,眼尾妖纹寸寸黯淡。他踉跄着栽向少女时,尾指仍勾着她的衣带不肯松开,直到化作星辉流入结印里面。

“冉冉……”四意有些哽咽地抓住手腕,盯着那个主仆印记。

墨云如恶蛟翻腾着压下,她勉力结出的冰晶护盾还未成形便炸成粉末。飞溅的冰片割破她脸颊时,少女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封印在血脉深处的力量,正随着冉冉残存的莲香隐隐躁动。

方四意徒劳抓握的手掌落了空,腕间蓝印灼痛如烙铁。她望着肆虐的玄冰风暴,喉间泛起腥甜——能让四千年修为的雪莲妖灵瞬间重伤,这黑龙……

方四意心尖泛起酸涩,这些日子见着冉冉替自己挡伤的次数愈发多起来……

“完了完了,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儿了!”她攥着袖口的指尖发白,冷汗浸透里衣的后背紧贴在石柱上,“还是快溜吧。”乱发扫过眼睫时忽见林和执剑而立,玄色衣袂翻飞如墨,剑锋与龙爪相撞迸出金红火星,竟在铺天盖地的煞气中劈开一线清明。

变故陡生不过片刻。

掌门竟与林和起了争执!

狂风裹挟着尖啸声,方四意攥着被气流撕扯的袖口,只见林广玄色袖袍鼓动如黑云压城——电光火石间,他掌心凝聚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向林和胸膛,后者踉跄着倒退三步,金钟罩破碎时激起的罡风竟在地面犁出寸许深的沟壑,碎石飞溅如星。

林和的嘶声惊呼被淹没在龙吟里。

那黑龙自半空俯冲而下,每片逆鳞都翻涌着浓稠如墨的煞气,猩红竖瞳里倒映着林广呕出的血珠。掌门踉跄着以剑拄地,剑穗上浸透的鲜血正顺着鎏金纹路蜿蜒成溪,在青砖上洇出触目惊心的红莲。

林广在黑龙的攻击下渐渐不支,“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这掌门怎么了!为何攻击林和?”方四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之前不是说去请援军吗?可到现在,却连一个其他门派的人影都没见着。

“五独峰的人呢,怎么一个也没有!”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阵强劲的狂风席卷而来,方四意整个人被风卷了起来,后背重重撞上雕着蟠龙纹的殿墙。

琉璃瓦在飓风中簌簌坠落,她像片残叶被掀飞着砸向鎏金门环,脊椎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万千金星,“咳……”

“思思!”林和喉头滚过一声破碎的惊唤,玄色广袖带起疾风。转身时玉冠垂下的银链撞出清响,他望着跌坐在碎石间的绯衣少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你怎么敢来的?”

「千年前哪有过这种情况?遇到这般大祸,她早该跟着那些弟子下山避难去了,怎么可能会折返回来。况且现在清泉性命危在旦夕,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方四意疼得倒抽冷气,发间红绸缠着枯叶乱晃:“我靠我……”话音未落就被裹进松香气息里。林和骨节发白的手掌托住她后腰,绛纱外衫顷刻漫开金色法印,却在触到她腰封下暗纹时猛地收力,像是被火灼了指尖。

“五独峰阵眼全开,你当这是玩闹?”他声线绷得极紧,将人往身后藏时,袖口金丝昙花擦过少女腕间红痕,“只差一步,我们就能降伏他。”

远处黑龙啸声震落檐角铜铃,他望着高台上面色青灰的掌门,眼尾泛起薄红。

方四意揉着腰正要反驳,忽见林和腰间玉牌迸出裂痕。天穹顶上黑云压着千柄悬剑,林广染血的鹤氅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掌门的手掌拍碎白玉栏杆,喉间涌出的血沫溅在太极阵纹上:“滚!我太虚宗养不出你这邪物!”

“师父!”林和生生捏碎掌心凝出的疗愈诀,冰晶混着血珠滚落袍角。他望着轰然倒下的身影踉跄半步,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转身结印时漫天霜花凝成剑阵,却在瞥见方四意探究的目光时心尖骤痛。

“别看……”他哑着嗓子掐诀,尾指银戒闪过幽光。

女子带着惊愕神色的杏眸渐渐失焦,软倒时发间银簪划过他渗血的掌心,在肌肤上刻下朱砂似的细痕。

方四意识海混沌如坠雾中,恍惚听见有人哽咽着说“对不起”。

再睁眼时天光穿过十二扇雕花槅门,在青玉砖上投出影子。她攥紧锦被上绣的流云纹,耳畔传来晨露沾湿青石阶的声响。

“这是在我屋子里,天穹殿?”

“莫非我是发梦了。”

一打听才知道,掌门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已闭关修养。而那可怕的黑龙究竟是何下场……她更是一无所知。

一天过去,太虚宗仿佛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祥和,好似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从未发生过。

三日后捧着药盏穿过回廊时,她盯着扫地僧衣摆沾的龙血藤粉末,突然将竹帚按在青砖上:“小师傅,林和在哪?”尾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那日他好像受了伤?”

那扫地僧枯槁的脖颈缓缓抬起,浑浊瞳仁里却掠过一线精光,喉间滚出沙哑的碎玉之声:“那屋。”

青筋盘虬的手指似枯枝轻颤,遥遥指向回廊尽头。

方四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青丝间缀着的银流苏簌簌作响。她望着僧人佝偻背影没入银杏雨中,忽觉喉头发紧:“黑龙死了吗?林和怎么还活着?”

青石地面沙沙作响,老僧袍角掠过门槛的瞬间,方四意已如蝶影般闪身闯入内室。

残留在纱幔间的清苦药香缠住她衣袖,却只来得及看见药宗的弟子身影恰好消失在门外。

若是修士,定能察觉出来屋子里的满满妖气。

纤纤玉指攥紧了腰间流苏禁步,掌门最后那声“邪物”在耳畔嗡嗡作响。

灵狐殿丹魄失窃不过月余,偏生这人又有了内丹,掌门不得不怀疑他。

四意凑近床榻,绣鞋踏在青砖上的声响轻得像猫儿踮脚。

床上那人脸色苍白,额间碎汗如碎玉乱溅,将鸦青鬓发浸得湿漉漉的。

方四意忽觉喉头发紧。

“不是!”她跺脚时缠臂纱险些勾住珠帘,提着裙裾跑了出去。

檐角铜铃叮当乱响,待撞见柳云那袭云水蓝道袍时,胸脯起伏得连累丝璎珞都在轻颤:“师尊,他……他真的没事吗?”

药宗首徒转动着青玉扳指,目光掠过她凌乱的碎发:“经脉错乱之症,熬过子时便好。”话音未竟,方四意已提着裙摆折返。

实际上,柳云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受了林和的魅惑之术。

方四意踮着脚尖退回屋内,檀木屏风被烛火映出摇曳的影子,正落在林和因剧痛而蜷缩的脊背上。她攥着裙角的指尖微微发白,瞧着少年脖颈处暴起的青紫色血管,喉头像是堵着团浸了苦艾汁的棉花:“柳长老分明说熬过子时便好……”

尾音散在骤然炸响的闷雷里。

“你说你,打不过逞什么能呢!”

铜盆磕在木架上溅起水花,她手忙脚乱地绞干的手帕沿着少年凌厉的下颌线游走,水痕在锁骨汇成细流,洇湿了素白中衣下若隐若现的朱砂色咒印。

“我看他们发烧都这样物理降温。”指尖拂过滚烫的额头,忽然被昏迷中的人攥住手腕。

“林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猝然贴近染着药香的耳廓,发梢扫过少年颤动的眼睫,“你说过带我下山的……”话音未落,一道紫电劈开雕花窗棂,爆裂的火星溅上她绯色裙裾。

药碗当啷撞上青玉案几碎裂,方四意整个人蜷进黄花梨圈椅。

第二道惊雷挟着龙吟之势贯入屋脊,震得药瓶叮当作响。她盯着窗柩焦黑的裂痕,连嗓音都打着旋儿。

“我去!这屋子真没有避雷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