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奋勇辟人潮

两家仆役闻言越发奋勇，无奈人流对冲，非但寸步难进，还被反推了回了几尺。

大走骡倒还安稳如故，两家女眷却被吓得掩口惊呼，碎步而退。

姚弘旭瞧着离这不过两三丈远的墙角，又扫了眼西南面疯狂回涌的人潮，再不敢有半分犹豫，随手将小黛玉塞给了贾敏，便回身大步朝前。

一面捋着袖子，一面清声朗喝：

“傅恒！打通去路！别管其他！”

仓库前的拴马石上，居高临下的傅恒也察觉了不对，最后给常保和高泰指明了方位，便纵步跃入了人群，握着刀鞘左右开弓。

招招势大力沉，并未有半分留情，对胆敢还手者更是如此，直打得众人痛呼连连，骂声不绝。

但到底让汹涌的人潮如碰礁石，分流而过。

不过只是数息，又有合拢征兆。

“跟我上！”

这边厢，姚弘旭瞅准时机，越过那群徒劳喝骂的仆役，一时筋骨齐动，肌肉偾张，径直撞进了面前人墙。

仆役们还在迟疑，后头贾敏再顾不得左乳内侧那火辣滚烫的痛觉，一面将黛玉换到了右手，一面脆声急催：

“林武（林之忠子），快去帮他！”

汪雨涵不觉握紧了萧文淑的手，正也急得跺脚：“管忠（管夏子），去帮他啊！”

“上！快上！”

两家仆役的头脑再不敢迟疑，领着前排的十来个手下，咬牙撞向了人墙。

但方才坚若顽石，难以撼动的人墙此时却一撞便开，竟真个被分开了一条窄道来。

众人正发怔的时候，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姚弘旭赤着双膊倒冲而回，见状气得怒喝：

“一群呆瓜愣着作甚？！还不把车赶上来？！”

仆役们这才回神，忙赶了骡车往前，暂时抵住了西北面的人潮。

姚弘旭早快步赶到贾敏身前，一面接回了捂着眼睛、脸蛋红红的小黛玉，小心托在臂弯，一面催促着让面前这群莺莺燕燕紧着过去。

瞧着面前这鼻青脸肿、冠丢发散，但毫不自知只满脸焦切的大男孩，贾敏不觉杏眸轻颤，心头酥麻一片。

微不可察的沉默之后，她挪开目光，轻启朱唇：“走！”

说着便当先微蹙华裙，莲步急迈。

帷帽之后，萧文淑的目光被衣衫破碎的高大青年那分明的块垒、偾张的肌肉烫得一缩，忙压住了心中异样，拉着面红耳赤、欲语还休的汪雨涵快步跟了上去。

两家的丫鬟媳妇们急忙赶到前头遮护。

柳氏抿唇低头，忙忙跟上。

关氏借着薄纱遮掩，眸光大胆地在那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上稍作流连，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不由更添三分水汽。

姚弘旭蹙眉不耐：“关姨娘？”

“呀，来了~”

关氏眸含秋水，斜斜一嗔，纤纤葱指轻提红裙，裙边十点蔻丹明艳，裙下半露出一双品月色缎面浅口花盆底绣鞋。

鞋面银丝勾线，极有心机的绣着一朵淡蓝色的牡丹，花蕊处各嵌一只乳白珍珠———

这是满人的习俗，但那珠色却微微带着几分浑浊。

鞋身窄窄弓弓，宛若琼勾，鞋内白绫素裹，玉笋纤纤。

姚弘旭心头一跳，忙挪开了目光，却又暗觉稀奇：

不说满族女子并没有缠足的习惯吗？怎么这关氏的足却如此小巧?

却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入关内附之后被同化了风俗？

抑或是...兼而有之？

关氏秋眸忽闪，唇角轻扬，裙下纤步微微，带起香风阵阵，从姚弘旭面前款款而过。

只是她刚要脚下一软，姚弘旭却抱着黛玉转身而去，只留下了一句：

“姨娘好歹快些，最多再有两三分，就连骡车都挡不住了。”

关氏气得咬牙，却也陡然加快了脚步，匆匆越过圆滚滚、颤巍巍的王嬷嬷时，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这老婆子是林家几代的陈人，仗着奶过了黛玉，还有个当管家的儿子，成日里耀武耀威地到处犯嫌。

还总想把她家那土妞送到老爷房里去，到时候要是再添上个男丁......

呵，平日里中饱私囊尚不餍足，还想着图谋林家家业，可真真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还有那王景安的眼神也不是个老实的，长得个什么挫样，也敢来肖想老娘？！

我呸！多早晚定叫他死在我手里！

这般想着，她心里就生出些计议来，微微撩起帽纱，给后头自幼随身的丫鬟递过一个眼色，又瞥了眼紧追慢赶却越拉越远的王嬷嬷，然后才一扭腰身去了。

那王嬷嬷瞧着前头关氏妖妖乔乔的模样，又想起自家熬大了年纪的小女儿，心中早恨得牙痒痒，也不知暗啐了多少口。

但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又被有心讨好的仆役搀扶了一把，总算赶在骡车摇摇欲坠之前进了通道。

前头林武瞧见，便忙呼喝着要车夫扬鞭。

再迟下去非但车要被挤倒，连大走骡也要耐不住性子了。

大走骡们果然欢快地打个响鼻，依次拉着车厢哒哒前进。

王嬷嬷小步急挪，啐骂不止：“黑了心的林家小子！你成心要害死老娘不成！”

正这时，挡在她西面的车厢猛然一阵左右晃动，车上悬着的明瓦灯笼一阵疯狂摇摆，好半晌才复归原位。

那车夫一面安抚大走骡，一面没好气地骂道：

“王妈妈你就住嘴罢！再不过去我可不等你了！”

心有余悸的王嬷嬷这才恨恨闭了嘴，脚下倒腾得更快，却不防踩到了异物，一下就摔倒在地，登时呼天抢地起来。

那边厢，贾敏牵着黛玉，萧文淑拉着汪雨涵，柳氏、关氏，还有拽着黛玉衣角的小雪雁，已都躲在了墙角。

正隔着丫鬟媳妇们的遮护，打望着前头那带着护卫指挥若定的袒身青年，一颗颗跳动的心儿都渐渐安稳了下来。

姚弘旭负手而立，嘴唇翕动：“这几辆车赶哪儿？”

同样衣冠不整、嘴角乌青的傅恒抬目一扫，低声恭回：

“从西到北，弧成箕形。”

姚弘旭大手一挥：“从西到北，弧成箕形！”

众仆役连忙依令而行，不多时就在仓角外筑起了一道车阵，且随着骡车不断归位而越发坚固。

众人越发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