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文若早早醒来。
用手仔细感受了一番,通灵宝玉的用处似乎并不明显。
他倒也没有气馁,开始思考另外的可能。
通灵宝玉在红楼中一直戴在贾宝玉脖子上,除却摔不坏之外并无其他特质。
说明这并非正确的用法。
想想红楼中出现的神鬼桥段,印象最为深刻的有三样。
一是贾宝玉梦入太虚幻境,二是贾瑞看小电影暴毙而亡,三是马道婆的诅咒魔法。
通灵宝玉并没有防住马道婆的诅咒,可见其不是一件防御宝具。
梦入太虚幻境是在秦可卿的床上,似乎也和这石头没有关联。
贾瑞看的是风月宝鉴,更无联系。
那这石头到底该怎么用?
总不会必须要配合金钗一同使用吧?
想到贾瑞,怎么昨天一直未曾看见王熙凤,也没人提起她?
……
洗漱完成后,许文若骑马前往皇宫。
昨天说了帮贾府处理此事,自然不会食言。
沿袭了前明的内阁和司礼监,只要舍得放权,皇帝想不忙的话还是很悠闲的。
永泰帝自然不在此列,他权力都还没争完全,哪里舍得放权。
只等了几分钟,便有太监引他进去。
待许文若道明来意,永泰帝只觉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文若有心了。”
永泰帝随意打量了一眼通灵宝玉,
“这等怪力乱神之说不过骗些庸人罢了,仙寿恒昌……大抵是仿自和氏璧的既寿永昌。”
想起之前的冠军侯之议,道:
“这类‘通灵宝玉’朕的内库多得是,你拿着吧,显得朕谨小慎微,有失圣君气度。”
许文若连连道谢。
“爱卿将任京营节度使,不妨说说对京营的看法。”
京营?两年前京师郊外的野战已经充分暴露了京营废拉不堪的本质。
才过了两年,又无大刀阔斧的整治,不可能比之前好到哪里去。
王子腾看似升官走了,京营孱弱的锅却要跟他一辈子。
许文若实话实说:“京营沉疴已久,不堪一战。”
“卿若全力治理,多久可恢复开国雄兵之气象?”
“大概……半年吧。”
永泰帝吃了一惊:“文若竟有如此把握?你可知王子腾在此多年亦未见成效。”
“屎上雕花自然费时费力难见成效,不如另起炉灶,招新兵操练半年,虽比不上开国时的百战精锐,却也强过京营百倍。”
永泰帝叹了口气,许文若虽言辞粗鄙,却又分外形象。
只是,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
这群开国勋贵在军中盘根错节,打仗的本事丢得一干二净,谋利的手段却精得五花八门。
想要编新军裁旧军,阻力非同小可。
加之有太上皇做靠山,强行推动只会加剧矛盾,说不得便来上一场夺门之变。
许文若今已猛虎归山,自是不惧那些只知窝里横的败犬狗急跳墙。
只是不愿付出太多代价罢了。
天下是他的,朝廷是他的,打碎的瓶瓶罐罐也都是他的。
太上皇的势力被他日渐蚕食,不需多少时日就能风平浪静的消弭于无形。
不必激化矛盾。
“此事需从长计议,卿可先做好章程,待时机一到再让京营焕然一新。”
“比起这个,还有一事更为紧要。”
永泰帝笑着说,
“赐婚圣旨已拟好,礼部也将筹备完毕,卿还是应以开枝散叶为重啊。”
许文若:……
……
锦衣卫的办案效率往往取决于上头的态度。
贾珍的案子上达天听,必须办得又快又好。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接连审问了二十余个宁府仆妇,从多方角度证实了贾珍的罪状。
只一夜功夫便已办成了无可指摘的铁案。
这案子陆炳是笑着办完的。
宁府奴仆所知颇多,又极为软弱,他有万般手段,这回竟一样都没用上。
谁要是还说锦衣卫办事全凭屈打成招,就让他亲自来看看。
面见皇上后,陆炳随嘉靖侯一道前往曾经的宁国府宣旨。
尤氏与贾蓉母子昨晚于荣国府歇下,因宣旨时必须到场,早有锦衣卫上门通知。
贾政昨日升官,今日早早的入朝去了,荣府过来的只有贾赦贾琏两个主子。
皇帝特命低调处理,宣旨的地点便选在嘉靖侯府后院。
陆炳清了清嗓子,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查宁国府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贾珍,身膺祖荫而罔顾天恩,秽乱纲常、悖逆人伦,与其父妾秦氏通奸私媾,罪涉十恶内乱。
着依《大顺律》:
贾珍并犯妇秦氏即日斩决,以正刑典;
贾珍之妻尤氏治家无状,褫夺三品淑人诰命;
贾珍之子贾蓉知情不举,革除国子监监生功名,永禁科考;
念宁府祖上功勋,余者亲眷未预此事者,概不连坐。各宜恪守本分,毋蹈覆辙。
钦此。】
贾琏听完腿肚子一软,应声而倒。
贾珍与他志同道合,情意甚笃,当时甚至还邀他一同办事。
好在他心有顾虑未曾答应,不然贾琏二字怕是也要出现在这圣旨之上。
然而,他没有私通贾珍的父妾,却与自己的父妾有了来往,要是被查出来……
这般强烈的反应落在旁人眼中只当他和贾珍关系好,一时间难以接受。
许文若却深知其荤素不忌的本性,结合他的光辉事迹就有了几分猜测。
但他和贾琏并无恩怨,倒不至于当场举报他。
其余人等听到他们并未受到牵连,皆面有喜意,竟无人为曾经的家主而悲伤。
陆炳宣完旨与许文若交谈两句便回宫复命。
许文若将大部分奴仆遣去庄子里,只余少数做些洒扫工作。
尤氏和贾蓉自此便在荣国府安顿,其余亲眷也都住宁荣巷左近。
既已来到东府,贾赦就顺路去看看贾氏宗祠。
侯爷来时命众人勿要冒犯,难保他来之前无人冒犯。
甫一开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拳就狠狠的砸在贾赦的脸上。
“想毁了这祠堂,先问问你焦爷爷答不答应!”
贾赦躺在地上捂着鼻子:“混账焦大!你也不看看老爷是谁!”
“不肖子孙!贾珍是一个!还有你贾赦!”
“疯了疯了!快来人将这疯子赶出去,莫要扰了祖宗的清静!”
“来呀!正好让太爷看看,你们这群只知偷狗戏鸡的王八羔子干不干得过焦大这死人堆里出来的贱骨头!”
“唔……小兔崽子不讲武德!有种的就单挑,偷袭算什么本事!”
焦大说得厉害,到底还是老了。
被贾赦带来的几个小厮三下五除二捆了个结实,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骂个不停,小厮们连忙将之往外拖去。
“东府被贾珍败了,看西府多久被你们败了去!”
哭声渐远,贾赦见嘉靖侯全程目睹,格外羞怒,在祠堂里匆匆扫了几眼就告辞离开。
许文若跟着几人一同前往荣府,皇帝赐通灵宝玉一事还得收个尾。
想来许文若都觉得自己有些虚伪,通灵宝玉明明是非要不可,偏要为了个正当的名义绕了个大圈,整的这么麻烦。
待会儿少不了还得虚情假意一番。
果然还是没有超脱名和利啊。
行至荣禧堂前,除贾母外,王夫人等人一同在院子里迎接。
还未正式结亲,以长辈自居还为时尚早,视许文若为外男又过分生疏。
更何况昨天还是贾母亲自邀请许文若进的内室。
客气一番后众人依次落座。
听完宁府众人的下场,贾母老泪纵横。
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贾珍如何作孽也是她的堂侄孙,更是贾家族长,她自然怮痛于心。
贾母一哭,堂中顿时泣涕连连。
尤氏更是差点哭晕过去。
倒不是因为和贾珍感情多好:他俩早已分房多年,贾珍欲望都在别人身上发泄了,哪有心情照顾她。
而是这个世道女人必须依附男人才活得像样。
贾珍完了,她也从宁府女主人的顶峰摔落下来,又无嫡子傍身。以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普通寡妇罢了。
如此落差若任谁都得伤心不已。
少顷,问及通灵宝玉一事,许文若将皇帝所言原封不动的转述。
贾母如释重负:“多亏有侯爷从中襄助,若换个人去,结果怕是又不相同。”
许文若掏出通灵宝玉:“圣上既不要此物,合该物归原主。”
贾母连连摆手:“圣上既赐予侯爷,却不好随意处置,我等无福消受此物,侯爷亦需妥善保管啊。”
许文若见好就收,正欲就此拜别,外头竟有人说了一句:“凤姑娘来了!”
于是又向贾母请教治府之事宜。
贾母只道是侯府还没女主人,嘉靖侯一个爷们儿家自是没工夫管后院儿杂务。
能向她请教此事,便是示以亲近之意。
女儿的东床快婿不过任一巡盐御史,孙女婿已是军中大将。
唏嘘之余当然要尽心尽力的分说。
随即又想到东府的内宅之事终究是要归元春管,嘉靖侯或许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