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怎么样了?”
随着杜浩回到屋内,嫂嫂杨氏就忍不住追问起来。
她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不能抛头露面,尤其是大晚上的。
“呵呵,没事,就是今日雇佣娘的主家,好像在州府那儿还有点门路。
有州府那儿的贵人看中了娘的手艺,这不今日就赶往州府。
想来加上在府上的做工时间,往返须得数月了。”
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杜浩不想让嫂嫂跟着痛苦。
“嫂嫂你看,这是主家给的一半定金,往返回来还有另一半。
兴许,贵人那边还会有不少赏赐。
说不定咱家以后就能住上大宅子了。”杜浩面上看着很是轻松。
杨氏闻言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松了口气。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嫂嫂那这些钱....”
“叔叔为人一向沉稳,又是家中男丁,这么多银子还是交由叔叔自己保管为好。”
杨氏这么一说,杜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是松了口气。
虽说清楚杨氏性子,但杜浩也怕杨氏索要。
入夜,躺在床榻上,杜浩依旧死死握着钱袋子。
眼下钱袋子比之先前更加臌胀。
他已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积蓄,一起算了算,总共十二两。
“十二两....应该够了!”
次日,杜浩早早就醒来了,不过还是拿出家里的针线,将十二两取出十两全部用布包裹缝合在裤裆里。
同时又取出几十个铜板放在内衣口袋里。
俗话说狡兔三窟,虽说白天风险相对较小,但防范之心不能无。
“嫂嫂,最近切忌待在家中,遇事定要大喊。”
出门前,杜浩看着嫂嫂杨氏认真叮嘱。
“嗯,不过小浩你出门注意点!”
杨氏点点头,娘的不辞而别,总让她心中难安,现在她生怕一个不注意,杜浩也不辞而别,独留她一人在这里。
杜浩也多少猜出,杨氏的一些心思。
嫂嫂娘家人,上次贼军入城时都死了,眼下真就只能依附于杜浩这边。
走出院门,深深吸了口外面清晨还算比较干净清爽的空气,杜浩的一颗心逐渐坚定。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任何一丁点时间我都不能浪费。”
杜浩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方向,血珠是他最大的依仗,好在血珠不同于银两容易暴露。
血珠在常态下就如同一道伤疤,只有杜浩在大量进食的情况下才会逐渐呈现出血红之色。
闭眼细细感受,能感受血珠大半都沾染上血污,但还有一部分是白色的。
“进度还要提升上来!”
同时感受着裆部鼓鼓囊囊,杜浩心里有些紧张。
这可是全部家当,断然不能出事。
不敢多做停留,和隔壁的邻居打了声招呼,杜浩还是快步离去。
附近邻居都是穷苦人,又是多年的老邻居,能相互帮扶都会相互帮扶的。
但杜浩还是觉得不稳当,无奈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穿过阳春胡同这条满是污水横流的巷子,很快就来到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
这里视野豁然开朗,斜对面就是刘老头的药铺,名为回春堂。
来刘老头药铺的大多都是县里的底层人士,要么就是帮派堂口里的一些受伤的马仔。
也是因为他看病物美价廉,那些帮派马仔倒是不曾为难他。
刘老头眼尖,看到杜浩从面前经过,不由招了招手。
见状杜浩狐疑靠了过去。
“最近小心些,这些你拿着,离那些外地人远些。听说中原北地出了疫病,小心害了病。你家就你这一个男丁,总之小心些!”
刘老头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药包不由分说塞到杜浩怀里。
杜浩有些感动,刘老头算是很照拂他了。
他还记得一开始跟着刘老头身边当学徒时,对方那冷冰冰的样子。
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时间长了,哪能没有感情。
道了声谢,杜浩点点头后便继续埋头往前走去。
庆安县,属于洪州较为比较繁华之地,连接着一条沧浪河,不仅有陆路还有水路。
不仅本地来此务工人众多,外地劳工乃至江湖豪侠也很多。
但更多的还是沿街一些衣着破烂的乞丐。
杜浩随意一扫,就快速挪开目光。
因为但凡与之对视超过几息,那群人就会缠上来。
这里面或许有一些可怜人,但有些绝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路过一道巷口,能看到旁边有一位老叟,拉着一辆板车停了下来。
然后就见他麻溜的将巷子里几具面目全非瘦骨嶙峋的尸体扛上车。
这种活显然他没少干,这是成立的尸夫。
一般由罪犯或者贫民担任,由县衙指定人负责,专门清理街上的尸首。
在贼军入城时,因为衙门已经毫无权力,街上更是尸横遍野。
城内的富户也会自掏腰包,挑选几个胆大的负责处理这事儿。
眼下季节炎热,如若处理不及时,几天内城内就会爆发疫病。
轻叹口气,杜浩没再多看。
因为他看到尸体的衣裳都被扒了个干净,有的身上一些储存油脂的区域,也被人用小刀划拉走大块的痕迹。
心中有些犯恶心,不过许是习惯了,倒是没多少反应。
只是刚踹好铜板,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吆喝打骂声,却见一群身穿黑色劲装,衣着干净得体的壮汉手持刀鞘就是对着路边的行人乃至乞丐敲打而去。
随后就见这群黑衣壮汉身后,有着一行骑马的精悍汉子策马而来,但这群人却隐隐以正中心的一位俏丽女子为首。
“快走!快走!切莫冲撞了贵人!”
“是四方镖局的人!”
有几个眼尖的,顿时快步退到道路两侧。
闻言杜浩也是自觉退到一旁。
四方镖局,也是城内势力之一,其实力不逊色青龙堂和四合堂。
原因也很简单,四方镖局是产业遍布洪州的大镖局,虽说底下人手远没有帮派堂口小弟看上去那般乌泱泱,但在洪州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
“这位老兄,四方镖局的人怎还有女子?”
杜浩笑着询问刚刚那位明显懂得不少的老哥,看对方那精壮短打的造型,想来是码头漕运的劳工,定是听说过不少江湖传闻。
“那位可是镖局胡老大的独女!总之碰到这些强人贵人,咱们躲远点总没错。
这要是害了性命才倒霉呢!”
“原来如此。”
杜浩点点头,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啊。
一个镖局之女,出行也如此声势浩大,世道当真乱了。
女子长得细皮嫩肉,眉宇间虽英气十足,但对于周遭那穷困潦倒瘦骨嶙峋之人,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嫌弃。
“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摇摇头,待那群人走远,街道重新恢复正常,杜浩这才重新迈步离去。
片刻抬头看了看院门匾额,上书:四海武馆。
咚咚咚!
等了稍许,大门从里边拉开,露出一张太阳穴高高隆起的年轻汉子。
“干什么的?”
“拜师学艺!”
“来之前知道规矩吧?”
“知道!”
“进来吧!”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杜浩大步迈入。
率先看到的就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几棵柿子树下,十几个精壮汉子正扎着马步,汗珠砸在青砖上滋滋作响
不过就在杜浩准备挪开目光之际,目光刚好与人群中一女子目光对视。
对方看到杜浩,对方神色清冷,似乎感觉杜浩在自己这边停留许久,她柳眉微蹙。
这赫然是才在街上见过的胡月儿。
“没想到四海武馆这里竟然还有这等贵人来此习武!
看来以后须得小心避开这些贵人,以免产生冲突。”
杜浩暗暗警醒,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很清楚一个道理。
不同的阶层你强行攀附,很可能就是包国维一样的下场,甚至因为冲撞贵人,下场更加凄凉。
自己有血珠在身,犯不着行这般冒险之事。
摇摇头,又往前走了走,却见一片树荫下,一白发白须身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在旁边小姑娘的伺候下,一边呷着茶一边闭眼小憩。
这位就是四海武馆馆主魏老头了。
庆安县为数不多,会点真本事,且能公开开馆授徒的。
但这人有一缺点,见钱眼开。
有钱能入门,没钱你连他家门都进不去。
“师父,来了个拜师的!”
开门的汉子朝老者抱了抱拳。
老者眼眸微抬,扫了眼杜浩,敲了敲旁边桌子。
“规矩懂的吧!”
“是!”
杜浩上前几步,忍痛将捂热没多久的十两碎银放于桌上。
老者挥了挥手,很快有人拿了个小秤而来,将银两称了称这才朝老者点点头。
“这些碎银也够三个月的。
且不包括药物花销,一些药物须你自费抓取煎熬。”
“这个弟子知晓!”
杜浩点点头。
“嗯,不过有些事老夫还是要说清楚。
答应即可奉茶,不答应,还是拿着钱滚吧。”
“还请直言!”
“此事有二,其一,出门在外不得打着我四海武馆的名头办事,如有违逆可直接逐出师门,银两不退分毫!
其二,老夫教什么你学什么,不得多问!”
“弟子谨遵师命!”
杜浩眉头微皱但还是抱了抱拳。
对方的想法,他多少猜出来一些。
现如今世道混乱,四海武馆虽在这庆安县有点名气,但远不能挡住那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况且,眼前这魏老头似乎有暗疾在身,嘴唇始终有些发白。
此前他有了解过,这魏老头年不过四十多,早年曾差点考上武举,不知为何沦落至今。
模样看上去,竟是跟六七十岁般,一位习武之人如此,当真令人唏嘘。
魏老头微微额首,捋了捋须。
“既已同意,便是入了门,至于这入门仪式也就免了吧。
既是钱财往来,便无需那般繁琐!
说说吧,你习武是为了什么?”
这话倒是难住了杜浩,他思忖片刻这才给了个较为肯定的答案。
“在下想在这乱世能有自保之力!”
杜浩重重抱拳。
“呵呵,好大的口气!”
听到杜浩这话,魏老头忍不住摇头嗤笑,
“乱世自保?老夫都不敢提自保,且你这年纪已然错过最佳习武年纪。”
说着就见他缓缓探出手,但下一刻,就在杜浩都没来及看清的情况下。
就只觉得手臂肌肉最密集区域,猛地扁了下去,再看时魏老已经收回了那如鹰爪般的枯瘦手掌。
这会杜浩方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勉强算可,勤加苦练,练个十几年,勉强倒也能练出点基本功。”
魏老捋了捋须,但下一刻,他就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
原本只是稍许红润的老脸,这会更加苍白。
“师傅您...”
“不碍事,老毛病了,你说你的。”魏老摆摆手。
杜浩深吸口气,“弟子日后定然勤加苦练!”
“见你这般,想来对武道了解不深,罢了,既你刚入门,便为你好生说道说道。”
说着魏老头招了招手,旁边的那个小姑娘连忙递上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汤。
喝下药汤,魏老头躺在躺椅上神色这才舒缓不少道,
“习武最主要的就是打熬气血,这是基本功的基本功。
如何才能打熬气血?
无他,就是练气,力气生,则气血成。”
“还请师傅赐教!”
杜浩抱拳,他很好奇接下来魏老头所说的事情。
他现在对于这个世界的武道实力层次还是一知半解。
他只能隐约知道,这个世界的武道似乎比前世记忆中强一些。
但具体强多少,他还没有一个明确概论。
见杜浩好奇,魏老头倒也有些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