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统治的影响

德国人来到卢旺达之际，卢旺达正处于国家政治转型的关键时期。[62]上文简要叙述了卢旺达的征服、中央集权化、社会规范重塑的进程。在这一进程中，国王基盖里四世鲁瓦布吉里最为积极和热心，但他在德国人到来时已经去世了。与其他君主国的情况一样，卢旺达国王妻妾成群，而且也没有明确的王位继承制度。鲁瓦布吉里死后，卢旺达王国一度陷入政治混乱状态。鲁瓦布吉里曾指定其子鲁塔林杜瓦（Rutalindwa）为王位继承人。鲁塔林杜瓦的生母在政治上处于弱势地位。因此，鲁瓦布吉里又指定另一个妻子，即来自埃加氏族（Ababega）的坎乔盖拉（Kanjogera）为新王的王太后（Queen Mother）。王太后是王室的监管人、王室斗争的焦点人物，也是卢旺达王国政治的关键人物。因此，鲁瓦布吉里的这一决定就显得极为重要。鲁塔林杜瓦的生母出身于弱势的外戚氏族，即科诺氏族（Abakono）。[63]然而，1885—1890年，鲁瓦布吉里曾强力打压自己所属的世系[尼金亚氏族中的欣迪罗（Abahindiro）世系]。打压的原因是，欣迪罗世系向来养尊处优，且反对新的集权化政策。欣迪诺家族在政治方面被边缘化后，其地位被埃加氏族所取代，进而大权旁落。鲁瓦布吉里指定一个出身于埃加氏族的王太后来“保护”王位继承人，在政治上是明智的，但从情感方面来看则是愚蠢的。坎乔盖拉认为自己可以获得所属氏族的支持，并没有把政治对手、科诺氏族的王子视为王位继承人。坎乔盖拉的弟弟卡贝拉（Kabera）是一个颇有权势的酋长。在卡贝拉的支持下，坎乔盖拉借助于自己王太后的身份，密谋夺取王权。鲁瓦布吉里死后不足一年，坎乔盖拉和卡贝拉就在鲁春舒（Rucunshu）发动政变，并杀死了新国王及其主要支持者。[64]随即，他们宣布坎乔盖拉的儿子穆辛加（Musinga）为国王，即尤希五世（Yuhi Ⅴ）。王太后坎乔盖拉成为卢旺达王国最重要的人物。由于穆辛加优柔寡断，所以卡贝拉成为摄政王。为了防止尼金亚氏族打着维护正统的旗号展开反抗，坎乔盖拉和卡贝拉进一步无情清洗了在鲁瓦布吉里打压政策下残存下来的尼金亚氏族。[65]

不难理解，在这种情势下，白人易于被利用。白人是新来者，几乎不了解当地复杂的政治。此外，德国人在卢旺达的影响极其有限（1914年，在卢旺达的欧洲人包括传教士在内也只有96人），并不在意卢旺达中央王廷的利用，而且还想把卢旺达中央王廷作为其殖民统治的工具。因此，德国人并不反对卢旺达中央王廷统治的进一步强化，也就是说，鲁春舒政变后，卢旺达中央王廷的统治还没有稳固下来，但德国人并不反对坎乔盖拉和卡贝拉。[66]因此可以说，从一开始，欧洲人在卢旺达的存在就是卢旺达中央王廷强化王权制度、等级制度，强化其对边缘地区统治的决定性因素。[67]在殖民统治期间，德国人缺乏人手，无法直接同卢旺达中央王廷一起或代表卢旺达中央王廷来统治特定地区，只能把地方统治转交给图西族酋长。在白人的支持下，这些图西族酋长几乎就是肆意掠夺的军阀。[68]

德国实行间接统治，其影响仅限于卢旺达的权力结构，给卢旺达君主制保留了相当大的余地。因此，卢旺达延续了前殖民地时代的中央集权化政策、合并胡图人公国的扩张政策，图西人的权力也提升了。然而，这一局面没有持续多久（1897—1916年）。德国人在卢旺达设立的行政机构很少，实际上也没有深刻改变卢旺达社会。1916年，比利时动用军事手段征服卢旺达，并在卢旺达实施真正意义上的殖民统治。[69]1919年，卢旺达正式成为比利时接管的国际联盟委任统治地（League of Nations Mandate）。比利时人延续并强化了德国原有的统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