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走廊尽头投射入地板上时,白色西装与黑色卫衣的影子在过道上短暂相交。
凯撒转着打火机说:“原来狮心会会长会看望其他非会员的传言是真的。”
“嗯,大家未来都是战友。”楚子航平静的望着ICU病房。
重症监护室的病房空调吹着楚子航的黑色额发,凯撒的定制皮鞋下还卡在花园里的泥土,两个人的身影倒影在了监护室的玻璃窗上。
他们两个的距离在座椅上划出泾渭分明的边界,这种诡异的和谐感让路过的护士想起了电视频道上看到的两国外交官,明明已经争锋相对,但还是好声好气的一起握手说话。
他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注视着心电监护仪的波动,而后缓缓开口:“你以前,见过活着的龙吗?听说那条龙侍是三代种,血统在青铜与火当中也属于佼佼者。”
“没有见过,以前倒是砍过几个死侍,”凯撒说,“庞贝书房倒是有个天空与风之王的雕像,我十二岁那年把它丢进了马厩里,代价是三个月不能用右手握刀。”
“以前很少听你说这些事情。”楚子航说。
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填满了接下来的沉默,他扭头转过去时,凯撒正在把手指关节掰出脆响。
“以后都是战友,”他的指尖转着打火机,“互相了解都是应该的。”
楚子航的瞳孔微微收缩:“敖蝶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凯撒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组织着语言,好半天之后开口说:“你见过那种,身份突然从戏剧演员突然变成骑士团的人吗?”
“暴发户,通常指突然获得财富而缺乏对应文化修养的人,他们喜欢用华丽的饰品和夸张的风头来包装自己,依次证明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已经是上等人了。”
黑发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凯撒突然右眼皮抽动了一下,他刚才好像看到楚子航嘴角抽搐的弧度像是在微笑。
“对,暴发户,这个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她,”金发青年说,“只不过她更像是从小市民变成了大法官,什么事情都喜欢插上一脚。”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是在2002年的加图索舞会上,我当时以为庞贝那个老东西终于打算换换口味了,”凯撒说,“我那会儿还试图带她走,结果后来才知道,她是庞贝那个老东西朋友的女儿。”
“你知道她在意大利干什么吗?”金发青年轻笑,“她把西西里岛一个帮派的白粉工厂给点了,再把帮派成员全部吊在了警察局门口的路灯上。两个星期后她又强行拦停了那不勒斯海湾的一艘货船,解救了上面被拐卖的儿童,又跑去把和黑帮合作拐卖人口的神父钉在了十字架上。”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整个意大利的地下世界被闹得鸡飞狗跳,他们在暗中称呼她为贝娄娜,我觉得这个称呼挺酷的,”凯撒起身掸了掸西装的下摆,“你要问她什么样的一个人,那我觉得她是一团火,在把自己烧成一堆灰之前,绝不停止。”
“贝娄娜,被视作象征战争的癫狂和无序。”黑发青年补充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像话剧里的旁白。”他耸了耸肩,摁下了下行的电梯键。
“苏茜说我去年在狮心会迎新会的话剧上表演的很不错,”楚子航说,“能拿A+级的评分。”
“我真是受够你了,”凯撒小声地说,“我怎么会选这种人当宿敌。”
金发青年的身影被关闭的电梯门吞没,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随着楚子航的脚步声依次亮起,他们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寂静重新塞入走廊,灯管在凌晨二点五十分发出细微声响。
金属推车被值班护士推走碾过地砖的响动声里,少女体表下的身体组织正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蠕动着重组成全新的形态。
月光像手术刀那样切开百叶窗,路明非在床上烙饼似的辗转反侧。
每当少年的眼皮闭合,脑海里就会自动出现ICU蓝光屏的影响,监护仪的滴答声又像是近在咫尺般的响起。
路明非鲤鱼打挺得撞到天花板,骨碌滚下床时手肘磕碰出闷响,却打不断芬格尔如雷鸣般的鼾声。
当少年揉皱手肘倒吸着冷气站起时,恰巧看到了德国佬留在桌面上的便签纸,芬格尔狗爬式的字迹晕着威士忌酒渍。
功能饮料偷自副校长冰箱,压缩饼干是执行部试用品(保质期2009年1月12日~2010年1月12日)。PS:若被风纪委员会抓获,请坚称我们在执行深夜探病作战。
“师兄你后面的每次在食堂打饭,我都给你多买一份猪肘子。”路明非对着月光下白花花的臀峰双手合十,丝毫没注意德国佬蔫掉的耳朵尖。
绳子在床脚处打了个节,路明非悄咪咪的从三楼上绳降而下,卡塞尔体育课的教学内容被他活灵活现的用在此刻,落地时被惊起的麻雀扑棱棱的掠过冬青丛。
---
电子腕表的绿光跳向3:33时,路明非正把脸贴在ICU观察窗上。
少年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倒映在玻璃水的心电图,走廊尽头皮鞋跟叩击地砖的节奏让他后颈汗毛直竖,曼斯教授抄着裤兜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得老长。
路明非结巴的开口:“教…教授。”
曼斯的手指已经夹住雪茄,却在瞥见禁烟标识后又塞进了口袋里。
他盯着少年的身形,后者在曼斯审视的眼神当中逐渐变成一个蔫掉的烂豆芽。老教授突然想起那些在守夜人论坛上的八卦,倘若那些话都是真的,路明非恐怕只能被别在少女的耳朵后。
“这么晚了还来瞻仰屠龙英雄?”他整了整袖口,“偷偷翻墙出来的吧。”
“我就是…想看看师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很好,但是又一直没醒。”
“她是个非常棒的姑娘,”曼斯摩挲着裤兜里的狗牌,“两天前我们集体续了人身保险,受益人那栏填的都是敖蝶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