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佛口蛇心难欺圣，众生愚昧笑凡尘

“阿弥陀佛。”

“施主看了这么久，是否也该出来了？”

老和尚度厄禅师的声音平和依旧，带着一丝悲悯，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迟来的客人。

然而，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蕴的眼睛，却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顾长生藏身的巨石，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被发现了！

顾长生心中并无多少意外。

对方毕竟是炼虚合道后期的修士，又在此地经营许久，自己虽然有敛息术和融影术在身，但长时间的窥探，终究还是露出了些许破绽。

既然如此，藏匿已无意义。

他缓缓撤去了身上的敛息术和融影术，身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便从巨石之后，平静地走了出来。

青色道袍在山风中微微拂动，他面容清俊，眼神古井无波，手中并未持剑，只是负手而立，目光淡然地看向那盘坐在尸山血海之中却依旧宝相庄严的老和尚。

“见过禅师。”顾长生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度厄禅师看到顾长生现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原以为藏在暗处的是某个窥探此地秘密的妖邪或是魔道修士，却没想到，竟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气质如此纯正的道门弟子。

而且，对方的修为……似乎也只是炼虚合道中期？

以这等修为，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潜藏如此之久而未被立刻发现，这小道士，倒也有些门道。

不过，度厄禅师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阿弥陀佛，原来是位道门小友。不知小友法号？来此荒山，所为何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惨状，又看向木笼中那些惊魂未定面带感激望向他的人质，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之色。

“此地妖人作祟，残害生灵，贫僧刚刚出手，将这些恶徒尽数诛除，救下了这些可怜的山民。”

“小友不必担心，此间事了，他们便安全了。”

他这话一出，木笼中那些被关押的人质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度厄禅师拼命磕头，感激涕零。

“多谢圣僧救命之恩！”

“圣僧慈悲！若非圣僧出手，我等今日定然难逃一死！”

“求圣僧大发慈悲，救我等于水火！”

其中，陈家洛和蒋雪儿夫妇也在其中。

他们虽然同样惊恐万分，但看到那伙凶残的劫匪被尽数诛杀，心中也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这位圣僧的无尽感激。

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突然出现的顾长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位救命恩人身上。

看着眼前这幅感恩戴德的景象，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度厄禅师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慈悲，仿佛真的是一位普度众生的活佛。

然而，这一切落在顾长生眼中，却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

“呵~”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而冰冷的嗤笑。

“救下了这些山民？禅师，你这戏……演得不累吗？”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一滞！

那些正在磕头感恩的山民们纷纷愣住，不解地看向顾长生。

度厄禅师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阿弥陀佛。”他宣了声佛号，看向顾长生，脸上露出疑惑和不解的神情。

“小友此言何意？”

“贫僧见此地妖人行凶，食人魂肉，于心不忍，出手降妖伏魔，救下这些无辜百姓，为何言说我在演戏？”

这时，陈家洛也终于注意到了顾长生，他挣扎着从人群中站起身，脸上带着焦急和不解。

“顾郎中？”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您快别说了！这位圣僧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蒋雪儿也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对着顾长生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得罪了这位高僧。

其他被救的山民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对着顾长生怒目而视，议论纷纷。

“这道士是谁啊？怎么恩将仇报？”

“就是！圣僧救了我们，他竟然还说风凉话！”

“我看他年纪轻轻，怕不是被山里的妖邪迷了心窍，疯了吧？”

“定是如此！圣僧慈悲为怀，岂容他这般污蔑！”

甚至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壮汉，更是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

似乎只要度厄禅师一声令下，就要冲上来将顾长生这个“疯道士”拿下！

度厄禅师站在原地，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色。

他双手合十，对着顾长生缓缓摇头，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小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僧观你也是道门弟子，根基不差，何必与这些妖邪为伍，被其凶煞之气污了心神？”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小友诚心悔过，贫僧愿为你诵经祈福，化解你心中戾气……”

他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他那慈眉善目的形象和背后若有若无的佛光，更显得如同真佛降世，普度众生。

周围那些山民听了，更是对圣僧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看向顾长生的眼神也愈发不善，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执迷不悟、需要被拯救的魔头。

顾长生愣在了原地。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山民；那对他焦急劝说的陈氏夫妇......

最后，定格在了那位依旧保持着慈悲微笑、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度厄禅师脸上。

看着这荒诞而讽刺的一幕，看着这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场景……

顾长生忽然笑了。

他先是低声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世人常说，佛门善辩，最喜蛊惑人心，如今看来，世人诚不欺我啊。”

那笑声中，充满了冰冷，充满了嘲弄，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良久之后，笑声逐渐平息，顾长生冷眸看着眼前的度厄禅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可是你怎会以为，我会为了这些蝼蚁而束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