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仇旧怨

午后澄明，暖风吹得绿树斜，飞鸟倦。

李贵珩在野猪肉上系了根草绳，挂在屋檐下的墙钉上。

落日高挂山头，将有些风干的猪肉照得透亮。

他踮脚闻了闻，好像没有臭味。

李富坐在院中的石墩上，啃着右手拇指的指甲，面无表情地抖着腿。

兄长喜怒不明，让李贵珩也略感紧张。

他舔了舔被风吹皱的嘴唇，缓缓问道。

“夏安就算进了猎帮也没事的吧，今年赵坤就要进山了。”

“到时候……”

李富似是被点着了，闻言猛然起身，右手握拳捶打左手心，来回在院中踱步。

“姓夏的小子进了猎帮，把头的位置还能轮得到我？”

“赵乾进山，换了赵坤当把头，赵坤要是再进山，就轮到三娃子了！”

猎帮把头向来是德高望重者，在西坡村，把头的位置却好似父死子继的传承。

不过没人有怨言。

每隔十年，总舵都要让西坡村派人进长青岭三重山。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命交代在长青岭中，传说变成孤魂野鬼，连投胎都没辙。

于是，十年前是赵乾自愿前往，今年，似乎就轮到赵坤了。

可他们李家兄弟二人不一样。

赵坤要是进了三重山，他们就能当上猎帮的把头。

这是东至乡分舵的三当家亲口答应过的。

想到这里，李贵珩说道。

“三娃太小了，当不成的！”

李富转身，死死盯住李贵珩，半晌才开口。

“现在姓夏的小子进来，就能当成了！”

“这小子箭射得那么准，和赵家走得那么近，还读过两本臭书！”

“为了把头的位置，你我兄弟吃了多少苦，绝对不能让这个臭小子坏了好事！”

“阿珩，一定要和三当家再说道说道，阿兄全指望你了……”

西坡村这个穷乡僻壤，只有人能称得上是资源。

种地要人，打猎要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赵三娃要是有了帮手，把头位置的归属也就多了份意外。

李贵珩听到这话，暗暗用力攥紧拳头，白净的脸上多了几分哀怨。

李富视若无睹，乍然一呼，便火急火燎冲进屋里，好似被夏安一箭射丢了魂。

“对了，对了！得抓紧把三当家交代的事情给做好！”

……

再看夏安处，星月泼明，肉香盈谷。

野猪头早早熬成了一锅汤，进了百家肚。

此时夜色沉沉，乡亲们各自归家，萦绕于此的肉香仍未散去。

冯玉春将夏安射落的野猪肉捡回家中，洗净后又煮了一锅汤。

再拌上两把荠菜，便又是一顿晚饭。

赵家院中。

夏安靠着墙根坐下，瞧着青天的月亮，等着赵家的晚饭。

他一箭惊得李富讲不出话，博得乡亲一阵叫好。

如今已如愿以偿，进了猎帮。

冯玉春端给夏安一个熟悉的搪瓷碗，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荠菜肉片。

夏安略一搅弄，油花密如繁星，荠菜缠上嫩肉片，夹起一筷子，细细品尝一番。

这才对味嘛！

“大侄儿，不够再和俺说，锅里还有的是！”

“谢婶子！”

冯玉春红光满面，闻言朝着夏安连连摆手。

显然，夏安的一箭替她出了一大口恶气。

赵坤坐在台阶上，双膝上铺着一层皮子，打磨着几根毛糙箭杆，若有所思。

一旁，三娃手持剪刀，修剪着几根鹅毛，这是他刚从自家大鹅身上拔下来的。

选的都是顶好的鹅毛，用来做箭羽最合适不过。

【吉-四】、【吉-八】

系统收入两点积分。

一切似乎都告一段落，夏安心中却还有诸多疑虑。

“赵叔，李富今天说的那些话，像是憋很久了。”

夏安出言询问，赵坤叹息一声。

“都是些老黄历了，没什么可说的。”

冯玉春听到赵坤不咸不淡的这句话，顿时来了火气。

“什么老黄历！”

“李家那个老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着老赵就要进山，他就来威风了！要在前几年，他敢威风一个试试！”

夏安闻言，心下一惊。

“赵叔，婶子说的……”

赵坤将几根箭杆扔到地上，白了冯玉春一眼。

“你啊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啥！”

冯玉春自晓理亏，还是颇为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晃晃悠悠回了屋里。

夏安知道进山是什么意思，自然也知道这是个十死无生的差事。

三娃的爹就是把命搭在了长青岭的三重山里。

冯玉春口中，赵坤要进的，也是这长青岭的三重山。

一重山是飞禽走兽，二重山多是奇珍异兽，至于这三重山，便尽是些妖人邪修。

再往深处？

没人知道这长青岭拢共有几重山，只知四百里长青岭遮天蔽日，岁岁长青。

“赵叔，就算如此，李富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啊！”

赵坤又是一声叹息，他拾起一根箭杆，握在手中。

“他提起过一个分舵的三当家，你记得吗？”

夏安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是自己的活路挡到别人的财路上了。

赵坤要是去三重山，十有八九一去不返。

三娃才十五岁，赵家显然是担不起这个把头了。

到时，背靠大树的李家兄弟，自然能顺势上位。

自己在这个节骨眼进猎帮，借的又是赵坤的人情。

自然是不受这位未来把头的待见。

如此一来，今日在打谷场中，那些老猎人的沉默也变得合情合理。

不过是图个安享晚年而已。

院子里一阵沉默，三娃细细数着手中的鹅毛，一声不吭。

夏安暗暗思忖。

李富尚未当上把头，自己便与他如此针锋相对，还差点一箭射翻了他。

等到他真的靠着大树，当上了把头，自己这条路可就走到黑了。

事到如今，还是先下手为强！

将一把箭杆齐齐打磨好，赵坤便将其交给了三娃，让他加装箭羽。

“小夏，你什么时候练出来的一手箭法？”

赵坤知晓兄长那柄长弓的分量。

对夏安能开个满弓，还能一击即中的箭术颇感好奇。

“赵叔见笑了，我那哪能算得了箭术，就是种地种出来的一把子蛮力。”

夏安的回答让三娃和赵坤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赵坤才慢慢开口。

“蛮力开弓，小夏你的力气大的像是练过武！”

听到练武两字，夏安只觉是困了有人递枕头。

“赵叔，实不相瞒，我当时瞄准的，是李富。”

“不过，既然说到练武……”

“我当初读书当真是误入歧途！赵叔，不知你这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