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庙的金光

茅草屋顶的缝隙漏下月光,在土炕上投出细碎的银斑。苏瑶盯着梁上晃动的玉米串,听着母亲李桂芳在灶间筛麦麸的沙沙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枕头下的老怀表。表盘裂痕里的槐树叶此刻泛着微光,像活着的生物般轻轻颤动,与她记忆中现代办公室里捡到的那枚枯叶判若两样。

“大妞,喝碗槐叶汤。”李桂芳端着缺角的搪瓷碗进来,汤里漂着零星的麦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苏瑶接过时,触到母亲掌心的老茧,比记忆中父亲的手掌还要粗糙——这双手本该在厨房剁饺子馅,此刻却在为半碗能救命的麦麸汤发愁。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建国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砍柴刀上挂着半片冻硬的野菜。他蹲在炕前,疤腿在砖地上磕出闷响:“村东头的王大爷说,这次逃荒要往西北走,过了鹰嘴岭才有公社的救济粮。”他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沙哑,“可队里的牛车只能拉老人孩子,青壮得步行,路上要走十天。”

明辉缩在炕角,突然插嘴:“爹,我看见林知青的包袱里有本书,封皮上画着玉米!”苏建国瞪他一眼,少年立刻闭嘴,却用脚趾头偷偷勾过炕边的木叉。苏瑶想起第1章结尾提到的知青林宇,那个在混乱中帮她捡起搪瓷缸的清瘦男人,此刻应该正和村民们商量路线。

窗外传来脚步声,灯笼的光晕透过纸窗,映出两个人影。李桂芳慌忙吹灭油灯,苏瑶却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是刘翠兰,她的竹扫帚尖戳在窗纸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苏建国你藏得深啊,自家闺女病了还有心思囤粮,当大伙都是瞎子?”

苏建国猛地站起,刀柄在腰间撞出金属响。李桂芳的手攥紧了围裙,麦麸汤在碗里晃出涟漪。苏瑶突然按住母亲的手,借着月光看见墙角的陶罐里,只有小半罐混着泥沙的玉米面——那是父亲典了军大衣换来的,只够全家吃三天。

“刘婶要是不信,明天可以来搜。”苏瑶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惊得李桂芳差点摔了碗。原主“憨姑娘”的形象在村民心中根深蒂固,此刻突然清醒且有条理,反而让刘翠兰的叫骂声顿了顿。纸窗外的灯笼光晃了晃,传来她侄子的嘟囔:“婶子,别跟傻子置气,明早还得抢牛车座位呢。”

脚步声渐远,苏建国突然蹲下来,粗糙的手掌覆在苏瑶额头上:“大妞,你……”他没说完,却用拇指抹过她眼角的泪痕——那是原主摔下山崖时留下的旧伤,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这个沉默的退伍军人,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动摇。

更声从村口传来,三更天。苏瑶摸着怀表,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想起系统提示的“明日黎明签到”,悄悄起身披上补丁摞补丁的夹袄。李桂芳要拦,被苏建国轻轻摇头制止:“让她透透气,烧刚退。”

村外的破庙只剩半截土墙,屋顶的瓦片早被揭去换粮,露出黑洞洞的房梁。苏瑶踩着冻硬的土地,怀表突然在掌心发烫,裂痕里的槐树叶竟化作光点,在东方天际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罗盘图案。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签到需面朝东方,每日黎明时分生效,首次奖励将根据宿主当前生存需求发放。”

她屏住呼吸,盯着地平线处泛起的鱼肚白。怀表的齿轮突然加速转动,金色光芒从裂痕中溢出,在荒草丛生的破庙里投下诡异的光影。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庙前的老槐树时,怀表“咔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一小袋玉米面,还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简易的逃荒路线图,箭头正指着西北方的鹰嘴岭。

“原来如此。”苏瑶低声自语,指尖抚过纸条上的墨迹,发现那正是现代办公室里老怀表表盘上的字迹。她突然想起父亲在第1章盯着怀表的眼神,还有林宇口袋里露出的《农业手册》——这个系统的存在,或许不仅仅是金手指,更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

破庙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压低声音说话:“林知青,您说这鹰嘴岭真有救济粮?我娘昨儿把裤腰带都勒断了……”是村里的青壮牛大力,他的猎户弓箭在肩上晃荡,映着初升的太阳。苏瑶慌忙把玉米面塞进怀里,路线图揉成纸团塞进槐树树洞,转身时却撞上了戴裂角眼镜的男人——正是林宇。

“苏姑娘?”林宇后退半步,镜片上蒙着白霜,手里攥着半本《农业手册》,封皮上的玉米图案与明辉描述的一致,“这么早来破庙……”他目光扫过她胸前鼓起的口袋,又迅速移开,耳尖却微微发红。

苏瑶突然想起现代职场的话术,故意让口袋里的玉米面漏出少许:“来求菩萨保佑,家里还有个妹妹没断奶。”她低头看着林宇磨破的布鞋,鞋跟处露出冻红的脚踝,“林知青要和我们一起走?”

林宇推了推眼镜,手册里掉出张泛黄的地图:“公社让我带队,这是鹰嘴岭的地形草图。”他蹲下来捡地图,苏瑶看见图上用红笔圈着“废弃驿站”,正是系统路线图上标注的补给点,“不过进山前得准备火种和草药,尤其是治腹泻的……”

他的话被远处的牛叫声打断,村里的牛车已经开始聚集,车轱辘碾过冻土的声音里,夹杂着刘翠兰的叫骂:“老吴家占了三个座位!王寡妇你偷摸往车底塞粮,当老娘眼瞎?”

苏瑶摸了摸怀里的玉米面,突然明白系统的“生存需求”奖励机制——不是万能的物资,而是刚好能解燃眉之急的必需品。她看向林宇手中的地图,突然意识到,这个知青的知识,或许能让系统奖励发挥更大作用。

“林知青,”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感受到骨节突出的硌手感,“我知道哪里能挖到过冬的野菜,跟我来。”不等他反应,便拽着他往庙后荒坡跑,老槐树的影子在晨雾中摇晃,像极了现代办公室里那台总在报错的咖啡机。

两人在枯草丛中蹲下,苏瑶凭着原主的记忆扒开积雪,露出几簇冻硬的灰灰菜。林宇惊讶地翻开《农业手册》:“这种野菜学名藜科,焯水后能补充维生素……”他突然停住,盯着苏瑶的眼睛,“苏姑娘,你好像变了。”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苏瑶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雪:“人快饿死的时候,傻子也能变聪明。”她把半把灰灰菜塞进林宇手里,转身时怀表在衣襟下发烫,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个粮食比黄金珍贵的年代,每一次签到,每一个与林宇的交集,都将是全家人活下去的筹码。

回到村口时,牛车已经挤满了老人和孩子,刘翠兰正把自家的破棉被往牛车上丢,看见苏瑶过来,故意把竹扫帚横在她面前:“病秧子还想占座?走路都打晃,别死在牛车上脏了大家的路!”

明辉立刻蹦出来,木叉指着刘婶的鸡窝:“你再骂,我今晚就去捅你家老母鸡!”李桂芳慌忙拉住儿子,苏建国却默默走到牛车旁,把自己的砍柴刀插进车辕:“我家大妞坐车尾,我走在旁边护着。”他的疤腿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村民们看着这个曾经的军人,渐渐让出半尺空间。

苏瑶爬上牛车,怀里的玉米面硌得肋骨生疼。她看见林宇正在给牛大力讲解陷阱图,《农业手册》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我的父亲,一位被打倒的农业工程师”。怀表在掌心震动,她知道,黎明的签到已经完成,而接下来的十天逃荒路,将是对她、对系统、对全家人的真正考验。

牛车启动时,老槐树的枯枝扫过破庙的断墙,几片新叶从枝头冒出,在料峭春风中微微颤抖。苏瑶摸着怀表上的裂痕,突然想起现代母亲病房里的监控屏幕——那里显示着“手术准备中”,而这里,显示着“逃荒进行时”。两个时空的倒计时,此刻在她掌心重叠,化作活下去的执念。

这是1975年4月13日,逃荒的第一天。苏瑶不知道,当明天黎明来临时,怀表会带给她第二份奖励,还是更严峻的挑战。但此刻,她看着父亲挺直的背影,母亲怀里抱着的小花,弟弟正在车辕上刻下的歪扭箭头,突然明白——所谓的金手指,从来都不是万能的钥匙,而是让她在这荒年里,有了握紧家人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