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悬挂在他的头上,人们围着他一圈又一圈,但人们都不说话。
应该说,活人们并不哭泣,连哽咽声都没有,太寂静了。
一时之间,哈比亚也分不清,死去的是凯若丝,还是这群活人。
沉闷的钟声打破了这一丝沉寂,神父走到摆放凯若丝的石桌前,用手把白布掀开到胸前,将经书放在凯若丝的脑门上。
神父的口中开始念叨起凯若丝身前的故事,很是平淡,多数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哈比亚听得有些困了。
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重,哈比亚还是强打精神,但有一件事让他毛骨悚然,一阵哭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哈比亚试图去寻找其踪迹,可每个人都笼罩在黑色麻衣中低着头,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谁在哭泣。
哭泣声让哈比亚有些焦躁,他松开祷告的双手,想去遮住耳朵,惊奇的是当神父说完,哭泣声也随着平静下来。
哈比亚看着神父将经书放在凯若丝的额头。
“你将登临天堂。”
神父的声音很是空洞,但玄之又玄不就是神降下的圣语吗?
这种空荡的话术,随着钟声的敲响随之落下,众人纷纷起身,八个老头将凯若丝抬起。
来到了墓地,这里早已挖好一个坑,哈比亚巡视四周,在场的皆是老人,也不知是谁能扛起斧头将坑洞挖掘出来。
这个坑洞并不算宽大,也好在凯若丝是个十足的小个子,人们将他小心的放入坑洞内,并没有豪华的棺木,人们吝啬的都不肯在他身上盖一块白布。
哈比亚猜测,应该是他身前没有足够的银币,为自己置办死后的别墅,他的力气肯定很小,不然,自己制作一副也是可以的。
随着挖出的黄泥又被填入,人们也开始散开了。
哈比亚对这一场葬礼并不满意,天空不仅不像想象中那般的暗淡,人们却像想象中那么的冷淡,这是一个不合格的葬礼。
但已经结束了,散场了,哈比亚也该回去了,他对这个小镇开始觉得无聊了,但离开的列车还要下个星期三才能到来。
在路上哈比亚又遇到了,那个金丝眼睛的家伙,他还是和昨天那般手中提着一桶井水,笑嘻嘻的和路过的居民打着招呼。
大家也对他回已笑容,只是那没有血肉的脸庞,一笑起来带动着残缺的牙齿,这不免让哈比亚觉得恶心。
哈比亚快步走过街道,回到自己屋中,他要画画,要将白天中经历的刻在画卷上。
画画是很需要时间和注意力的一件事,待他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
桌上摆上了一碗未动的羊奶和一块面包,蜡烛也不知何时被人点亮。
他太入神了,连乔克进来了,都没有注意。
现在他停下笔,但他的画还没有画完,他停在了一处,他不知道该如何动笔。
那悬挂在教堂顶端的十字架,哈比亚只在白天不经意的一瞥,而现在十字架的模样或者是颜色,哈比亚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他大可凭借想象,画出他心目中的十字架,但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夜晚很暗,不像白天那般万里无云,被遮避的月亮使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但远处教堂的幽幽的红灯,能指引哈比亚的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哈比亚越靠近教堂,空气中总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这促使着哈比亚的心跳也跟随着抖动。
教堂已在眼前,哈比亚肯定那吓人的声响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不知为什么哈比亚总觉得喘不过气来了,空气中还弥漫出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
哈比亚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户边,趴在窗户下面,沿着窗台朝内看去。
入眼的是神圣的十字架,它通体雪白,匠人在它的表面用心雕刻出耶稣的模样。
橘黄色的烛火,在耶稣的身上闪耀,似是为他披上一段丝绸,但耶稣的眼睛却被倒影所遮住。
在十字架的末端,飞溅起来的血液,凝聚到底部,化作一滴通红的血珠,摇摇欲坠。
并没有维持多久,血珠随着哈比亚的目光掉落下去。
并没有落到地上,那是一个人,拿着斧头正在砍伐的人,那人背对着哈比亚。
但哈比亚用他多年画画的记忆,知道这个人是谁。
金丝眼睛,穿着西装,面对居民和睦的男子,也是小镇中唯二的年轻男子。
那躺在上面的是谁?
哈比亚不敢去细看,他想要逃,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他还是看到了,那是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嘴巴无声的张开着。
是他,那个白天被埋下去,哈比亚还亲自为他填上一捧土的男人。
腿有点软,这是哈比亚这二十五年人生中,目睹的最恶心,最挑战神经线的事情。
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哈比亚回到了客栈,但是只要看到过,就没有人能将其忘却。
哈比亚压制住心房的跳动,掏出了一把银色的手枪,还有三十颗子弹,也只有这些能让他心情好了些许。
也许只是一只恶魔霸占了教堂,做了一件苟且之事。
我,我怎么能把全镇人,都当做恶魔呢?
不,神父,教堂的神父对此一定不知情吗?恶魔可是在教堂行凶,神父一定是恶魔的帮凶。
一定是耶稣让我看到他们的面目,我,我要替天行道!
子弹已经上膛,哈比克换上一件宽大的衣服,将枪藏在里面,好让恶魔放松警惕。
但在处决恶魔前,一定要弄清楚小镇中还有多少恶魔。
这是哈比亚来到小镇的第三天,今天终于没有人去世了,乔克一如既往的朝烟斗内,添加新的烟叶。
在看到哈比亚下来时,连忙放下烟斗,朝后厨走去。
哈比克还是坐到靠窗的位置,从这里朝外面看去,目光翻过几个小陡坡,在最高的陡坡上,是一间在风中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塌的木房。
那是守墓人的房子,但好像已经荒废了许久,没什么人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