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的困惑

他走了，我也准备回去了。我拿起伞发现不是原来我的伞，这是一把印着牡丹花的朱红色油纸伞，伞面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味道，手柄长竹的清香混合其中。我最喜欢的花是栀子花，真好，那我就先借用一下他的伞吧。我拿起桌子上的大白云毛笔留了一张字条：我的伞不见了，先借用一下你的伞，谢谢。林阁主。

写完后，鬼使神差地在文字的结尾处画了一个笑脸，虽然不明白这样做的含义，但好像已经拥有了很久这样的习惯。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厨房里一个男子抱着一个笑语晏晏的女子在说什么，一个非常幸福的画面。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我没有再多想，赶紧离开了。

撑开油纸伞后，一个黄衣女子的背影缓缓离去。

林泽易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眼神中晦涩难懂的情绪热烈翻涌着。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这是什么，疼痛吗？多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麻木就像平静的死水在永远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都能惊起巨大的涟漪。他走到柜台边拿起纸条，看着那个笑脸，无声间一滴泪水悄然划过。

下午天色微沉，阁楼外小雨淅沥，我到家后小翠立马迎了上来。

“小姐冷不冷？赶紧换衣服！外面正下雨呢！”

小翠赶忙给我手里塞暖手炉，暖手炉热热的，身上寒意顿时被驱散了，银碳散发出来的暖意瞬间把我整个人包裹。

“还好，我换个衣服。”我脱下外套换上了家居服。

“小姐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小翠帮我拎着领子脱下衣服，将衣服拿在手里问道。

我换上蓝色毛领外套：“不了，我去见见爹娘。”

“小姐去哪里了？淋了一身雨，手还受了伤”小翠看着我的手关心道。

说到这个，感觉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去了那个当铺看了一圈，结果不小心打碎了人家的东西。”

小翠心疼劝道：“那小姐以后别去了吧，感觉那地方不吉利。”

“赚银子这事儿就是吉利事。”我反驳道。

小翠知道我的性格，绕开了话题：“那当铺老板有没有说其他的？”

“没有。那个老板人还挺好的给我包扎了伤口。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想起那个笑脸，觉得有些奇怪：“小翠，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欢画笑脸？”

这会轮到小翠奇怪了：“笑脸？小姐不怎么喜欢画画啊。”

想起小时候在学堂里总是再大家画画的时候打瞌睡，我点点头安下心来：“哦哦。也是，我从小就不喜欢工笔画，学堂里画画我总是最差的那一个。”

“是啊，小姐画的小鸟跟只黑煤球一样。”小翠吐槽道。

“好啊，居然敢这么说我！胆子大了！”

小翠吐了吐舌头，眨眨眼。

“对了小姐，当铺那边有几个人？丫鬟小厮够吗？账房先生呢？”

我说：“那边除了老板没看见人。”

“不会吧！人也太少了，这怎么够？”小翠有些不满。

“行，我待会回来和你说，我先去见见娘。你暖暖手。”我把暖炉塞回到小翠手里，披上风衣径直出去了。

一进正厅，西洋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堂间的桌子上静置着一杯飘着热气的绿茶。

张府的当家夫人今天穿着凤凰纹金线盘扣马褂，头上带着沉香木云纹发簪，正倚在堂前坐着看书。

夫人的眼皮也没抬一下，手指轻拨，书翻了一页淡淡问道：“回来了？”

“回来了。外面有点小雨，屋子里真暖和，娘烧炭了吗？”我站在熏着暖气的屋子里，供桌上弥漫的果香清新又好闻。

“嗯。去哪儿了？”夫人这时才瞥了一眼我的身上，我微湿的挂着水珠的鬓角此时被放大无数倍：“淋雨了？芸娘，去叫小厨房把锅里温热的姜汤端来。”

“是。”一个穿绿衣的女子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夫人看着她走了，又看向了我。

我乖乖诚实答道：“我去了当铺。”

夫人又问：“你的银子花完了吗？上个月的月例花完了？”

我赶紧解释：“没有，我去逛逛。”

“没事少往当铺去，人杂的很。女工做完了吗？”娘亲一想起我的绣工就头疼地扶额。

“做完了。”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我提前把鸳鸯荷包绣好了。

我正准备从腰间卸下荷包，裹着纱布的手从袖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夫人的声线提高了：“你的手怎么回事？”

夫人身边的嬷嬷从小看我长大，语气也不禁着急起来：“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忙走上前来捧着我的手心疼惜道：“疼吗？”

我摇摇头：“没事，我上午把花瓶打碎了，捡的时候不小心划破手了。我自己包扎好了。”

“唉，小姐下次可要仔细着点。”嬷嬷看着我又是一顿叮嘱，

不一会，姜汤端来了，我喝了后就匆匆告辞回房了。

“咯咯咯——”天刚一亮，院子里的大公鸡就开始叫了。这只鸡名叫“大雄”，最显眼的是头顶油亮亮的鸡冠，每天都挺着胸脯自信昂扬地走来走去，像个巡视的巡逻员。这只鸡在树下悠闲逛着，然而早起的小厮并没有注意它，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扫地，拿着柳枝扫帚在地上划拉着，将一堆堆叶子聚拢起来。

此刻，屋内角落里的火盆已经熄灭，头顶的琉璃灯笼下，古香古色的梨花木床前随意的放着两只绣花鞋；晨曦透过木窗照进屋内，粉色云纹帷幔在光线的照耀下渐变着花纹的光泽，十分精致好看。

一个女子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珠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无人的长夏里显得格外响亮。

“小姐，起床了。”小翠揉了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谁说冬天早起是件难事，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我裹着棉被缩在墙边，正熟睡在美梦中咂嘴。

“别叫我。”我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又翻了个身回去睡了。

小翠在一旁准备着针线盒，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长裙说道：“小姐，今天早上的绣工要开始了，夫人等会可能会来看。”

“知道了。”一只右手小臂随意搭在眼睛上挡光，我拖着嗓音懒懒应和道。

小翠在一旁给衣架上的的长裙熏香，迷迷糊糊间我眯了一会。又拖了五分钟，中间小翠给我掖了掖被子。我不好意思再睡下去让小翠挨骂，于是摸索着起床了。

一切做好时太阳已经照亮了整间屋子，每一处角落都是光的舞蹈空间。我看着亮堂堂的屋子开心地伸了个懒腰，拿起我的杰作刺绣正反两面都看看，还是挺满意的。小翠在一旁打扫卫生也连连夸赞道：“小姐今天做的刺绣进步很多，越来越好了。”

她站在一边着我的刺绣兰草，清新雅致，连连夸了几句

“谢谢小翠。对了，今早吃什么？”我托着下巴问。

“清粥小菜最养人。小姐你上次落水的伤还没好，夫人要厨子给您做点清淡的。”小翠站在一边提醒。

我点点头：“好吧。有东西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又抬头看了一眼她：“小翠，给我准备出门的衣服，我今天还是要去当铺。”

“小姐今天还要去当铺？”小翠有点惊讶。“那我和小姐一起去。”

“行，走吧。你换一身。”

小翠背着包袱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路穿过花园，跟小厮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后门出去了。

后门外就是一个新天地了。热闹的小吃街，雾气腾腾的早餐铺，流动摊贩扛着冰糖葫芦轻快的脚步，来往工人扛着货物在码头装货……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歌在街上游走，小翠也很少在早上出门，探头探脑地到处看，好奇得像个小学生似的。

小翠问：“小姐，会不会有些危险啊？那个地方你不熟悉，你还记得那个神秘人给的店铺位置在哪里？”

我说：“东市清心茶楼的旁边，在闹市区，不会有什么的，你放心吧。”

小翠听我这么一说，心安几分：“我相信小姐的。”

这是第二次来到麒麟当铺了，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大字我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等了半天没反应，看来老板不在，我只好掏出钥匙开了门。

走进当铺，感觉比之前干净许多，看来老板打扫过了。还是一样的摆设，只不过柜台上多了一瓶香水百合，闻着浓郁的香气小翠感叹了一声：“这花真香。”

我有意识地去看了看被我打碎花瓶的那个地方，竟是空的，老板也没有再放什么上去。

突然，脑子中又闪过了一幅画面，厨房里一个穿围裙的马尾辫女生正在洗碗，不小心手滑把碗摔碎了。碗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女生下意识去捡，手指上瞬间多出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男生在屋外打扫着卫生，听到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扫把飞奔而来。他握着女生的手吹了口气，心疼责备道：“怎么洗个碗都能弄伤手？碗碎了就碎了你捡它干嘛？都不会保护自己的吗？怎么这么笨！”

“阿泽，我……”女生和颜悦色，试图宽慰面前的男友。

男生立马制止了她：“你别动，我去拿纱布。”

“好。”女生温柔地答应了。

不一会，男生带着女生走到客厅沙发前，他细心地给女生的手裹上了纱布，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小翠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看了眼博古架：“哇塞，这些瓶瓶罐罐好漂亮！就是少了一个。”

“我打碎的。”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啊？没关系的，这些夫人花点银子就可以了。小姐的手还没好，今天我来做事吧。”小翠说。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应和道。想起从小到大那些奇怪的梦境和这两次和他接触后突入其来的回忆，好像这里的一切才是似梦似幻。不管是为了赚钱还是找到这些梦境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和这家当铺、那个神秘的老板密不可分，做下了一个决定：“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啊？这里怎么住人？没有房间啊！”小翠转着脑袋四处看。

我看向旋转向上的欧式楼道：“老板说二楼有房间，我们去看看吧。”

“小姐，不会有人吧？”小翠退缩了一下，抓着包袱的手握紧了。

“没事，一般没人。”想起那天他消失在二楼，心里不由得警惕几分：“我去看看再说。你在这呆着。”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小翠心想这可不敢让小姐有危险，怕是夫人要怪罪下来。

我宽慰道：“没事，我很快下来。”于是提起裙摆一路走上了楼梯。

顺着实木楼梯走上二楼，发现二楼是一个更广阔的空间。二楼有一个半开放厨房，一间玻璃门的会议室，还有一个打开门的卧室。神奇的是，跟我梦里的生活一模一样！

厨房打扫的很干净，桌面一尘不染。炉灶像是没有用过似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看到桌面上的热水壶，一瞬间我拿起热水壶接水，咦？我怎么这么顺手就做了这事？关键我以前也没做过啊！我按了一下水壶上的按钮，盖子瞬间弹起，打开水龙头向蓝标的地方转，“哗啦”一下水就下来了。壶里接满水后，插上插座按下按钮，盖子上红灯亮起我就开始手边的报纸开始看了起来：

震惊！他居然在四环买了五套房，前妻和小孩都找来了……

道德的沦丧之下，他为情暗杀某某某。

什么东西？我内心狠狠吐槽了一下，又是这种狗血的标题党。真是没意思。

我径直走向冰箱，打开一阵寒气袭来，里面竟然是满满当当的零食食材。居然还有饮料啤酒。

我并没有打开啤酒去喝，啤酒是小麦酿制而成，为寒性，本来在冰箱里冻过的就寒，喝了胃药更加不停了。于是拿出一盒草莓味提拉米苏放在外面，准备过一会不冷了再吃。

接着我又四处摸索了一下，打开橱柜门，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样式的碗盘，每一个都光洁如新。水杯刀叉，储物盒，袋装的八角桂皮小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