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木雕
- 强嫁权臣捂不热,我换夫你慌啥?
- 墨月猫儿玄
- 2146字
- 2025-05-01 22:57:32
顾辞开门出来时,正撞见她眼底未及敛去的怔忡。
“顾公子。”郁澜扬起笑靥,藕粉衣袖随风轻摆,“我射艺得了头名。”
“我知道。”顾辞也跟着笑了,侧身让她进屋,目光扫过她发间新换的芙蓉玉簪。
裴戬端坐案前,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日影下流转,见郁澜进来,执笔的手顿了顿。
“多亏你悉心教导。”郁澜将龙舌弓置于案上,乌木弓身泛着幽光,“这是西魏战神拓跋无极的旧物,特此赠予公子。”
裴戬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墨点,那日梦境忽现——女子红衣似火,正是持着这柄龙舌弓,一箭射穿他心口。
“太贵重了。”顾辞蹙眉推拒,余光瞥见裴戬神色晦暗。
郁澜葱指轻抚弓弦,声音软了几分:“旁人我还不舍得送呢。”
话出口方觉耳热,这话与当初哄裴戬圆房时何其相似。
窗外忽起朔风,卷着雪粒子扑进书房。
“既是郁四姑娘的一番心意,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辞接过龙舌弓,指腹摩挲着弓身上冰凉的纹路。
宝弓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倒映出书房内裴戬端茶的手——骨节分明,稳如磐石,只是脸色黑如锅底,瞧着阴郁。
“四姑娘赠弓的情分,顾某记下了。”他忽然抬眸,余光瞥向正襟危坐的裴戬,“只是世子他……”
“顾公子不必多虑。”郁澜截住话头,“便是此刻世子要讨这弓,我也是不肯的。”她说得坦荡,耳垂却泛起珊瑚色。
裴戬搁下龙泉窑茶盏,盏底与紫檀案几相碰的轻响,惊飞了檐下偷食的麻雀。
“四姑娘厚爱,顾某却之不恭。”顾辞解下腰间羊脂玉佩递过去,“权当回礼。”
郁澜攥着玉佩退至廊下,轻声道:“顾公子想必事务繁忙,我就此先行告退了。”
“尚需片刻时光,四姑娘不妨先去前院稍作等待,我处理完手中事务即刻便来。”顾辞含笑回应。
见到他如此殷切,郁澜微微颔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略带羞涩地道:“好啊,我便在前院恭候公子。”
随即,郁澜轻挽着妹妹郁潇的手,两人缓缓步向前院。
一路上,姐妹俩的裙摆轻轻拂过地面,犹如春日里的花瓣随风轻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郁澜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郁潇则是满脸的好奇。
此时的书房内,裴戬展开舆图,继续与顾辞共商案情:“桑府祖坟的守墓人,是当年雁门关老兵。”
“世子英明。”顾辞指尖划过舆图上朱笔圈出的位置,“上月运进坟地的二十口棺木,装的可不是桑家先祖。”
“郁四姑娘送我龙舌弓,世子当真不眼红?”顾辞突然含笑发问。
裴戬抬眼,正撞见他抚弄弓弦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龙舌弓,那弓在他眼中与梦境中的影像毫无二致,显然,现实中的美并未完全摆脱梦境的影子,但他从不将梦境当作现实来看待。
“龙舌弓原是郁四姑娘的宝贝,郁四姑娘慷慨相赠,我裴戬岂会心生嫉妒。”他的语气淡然,仿佛此事不值一提。
“愿世子始终能保持这份豁达。”顾辞的话语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屡次三番的试探他对郁澜的态度,这种行为早已让对方感到不耐。
“告辞!”
裴戬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却未发一言,转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
春阳斜照在青砖花墙上,郁澜提着杏红裙裾蹲在蝴蝶兰圃边,釉青小剪利落剪断过密的气根。
顾夫人扶着竹编矮凳看她分株移栽,忽而笑道:“四姑娘这手活计,倒似在花田里浸了十年八载。”
“让夫人见笑。”郁澜将分好的兰株埋进腐叶土里,腕间翡翠镯碰着陶盆叮叮作响,“早些年跟着庄头娘子学过些皮毛,后来觉着侍弄花草最是静心。”
说着用绢帕裹住带刺的老根轻轻按压,动作比绣娘引线还细致。
顾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寻常贵女多爱琴棋书画,这般肯沾泥带土的倒是稀罕。她看着少女鼻尖沁出的薄汗,忽然想起永州别院里那株二十年未开的垂丝海棠。
“等这几株蝴蝶兰抽了新芽,四姑娘定要带两盆回去。”顾夫人说着往土里添了把骨粉,“就当是谢你上回教的海棠催花术。”
郁澜颊边梨涡倏地漾开:“那澜儿可要日日来盯着它们长。”
绢帕扫过顾夫人袖口时沾了缕沉水香,恰如她此刻不着痕迹的亲近。
为着顾辞,便是要她与整园草木套近乎也甘愿。
春风吹落榆钱粘在石阶缝隙,顾夫人望着攀在花架上的忍冬藤,忽然轻叹:“阿辞幼时抱着生母留下的花锄哭睡在暖阁,如今倒是再不肯碰这些相思之物......四姑娘觉着他话不多性子冷,实则是个心热的……”
“顾公子是玉韫珠藏。”郁澜突然截住话头,染着泥渍的指尖无意识摩挲陶盆边缘。
那日顾辞策马穿过闹市,随手接住坠楼稚子的模样,可比这满园春色灼眼得多。
就在这时,斜后方忽有脚步声传来。
郁澜转身时,正见顾辞立在忍冬花荫下,鸦青襕衫被春风鼓得猎猎作响,也不知立了多久。
“顾公子。”她慌忙要起,却忘了裙裾还压在陶盆下。青瓷碎裂声里,顾辞已伸手托住她肘弯。
掌心温度隔着轻纱透进来,惊得蝴蝶银簪坠进腐殖土中。
“当心。”他收手时袖间落出个靛蓝布包,“从兰陵带的紫檀木雕,四姑娘拿去玩。”语气淡得像在说晨间多用了半碗粥。
郁澜抱着包袱呆立原地,直到马车驶过朱雀桥才醒神。
金丝楠木匣里整齐码着七块带香料的木料,最底下躺着个三寸高的箭袖少女木雕——飞云髻缀着碎玉,弯弓时脖颈绷出的青筋都纤毫毕现。
“这分明是四姐姐!”郁潇凑过来,鬓边红玛瑙坠子晃个不停,“上月春猎你三箭射落红绸的模样,顾公子竟刻得这般栩栩如生!想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郁澜用素帕裹住木雕的动作比捧初生雀儿还轻。
檀香混着车帘外飘进的槐花香,熏得她想起顾辞雕琢时的模样——烛火舔过修长指节,木屑纷纷落在夜行衣摆,或许还沾着追查桑首辅税银案时染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