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夜

我叫祁明，是个外卖骑手。

今晚的雨下得像是老天爷在倒洗脚水，而我，就是那个倒霉到必须在这种天气里送餐的可怜虫。

“您有新的平台外卖订单——”

手机提示音第N次响起时，我的电动车正巧碾过一个水坑，泥水“哗”地溅了我一身。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是那个住在27楼还不肯下楼取的顾客。

“淦！”我骂了句脏话，把车停在“好运来“便利店门口，“这单送完说啥都得歇会儿。”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打开，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味扑面而来。我甩了甩头盔上的水珠，冲着柜台喊：“老张！来包红双喜！”

老张头也不抬，从柜台底下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扔过来：“小祁啊，这鬼天气还送外卖？”

“房租又涨了，不送等着睡桥洞啊？”我撕开包装，叼了根烟在嘴里，突然僵住了——打火机忘带了。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再花两块钱买个一次性火机时，脚边突然传来一声：

“喵。”

我低头，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蹲在我鞋尖前，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便利店里亮得像两盏小灯。

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然后我就听见它说话了。

“借个火？”

我的烟“啪嗒”掉在了地上。它嫌弃地瞥我一眼：“就这心理素质？送外卖没被差评吓死真是奇迹。”

便利店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我瞪大眼睛，确信自己出现了幻听。僵硬地转头看向老张，那家伙还在刷短视频，笑得满脸褶子，对柜台下的黑猫视若无睹。

黑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又开口了，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我说，借个火？你耳朵不好使？”

我头皮一炸，猛地后退两步，撞倒了身后的饮料架。易拉罐“哗啦啦”滚了一地，老张这才抬起头。

“小心点啊！”老张弯腰去捡罐子，目光扫过黑猫时却像看空气一样自然。

黑猫跳上柜台，尾巴得意地翘起来：“他看不见我。就像他听不见我说话一样。只有你能，祁明。”

我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黑猫眯起眼睛：“25岁，外卖骑手，住城东老小区顶楼，月租800，母亲在老家医院化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

它没给我提问的机会，突然压低声音：

“听着，三天之内，你会死。”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风吹开，冷雨斜着泼进来。

我愣了两秒，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塞回皱巴巴的盒子里：“老子一定是饿出幻觉了......”

转身就要往外冲，黑猫却“嗖”地窜到我面前：“站住！”

我急刹车，差点踩到它的尾巴。

“你、你别过来啊！”我手忙脚乱地从保温箱里掏出一盒鱼香肉丝饭，“给你这个！别缠着我！”

黑猫嫌弃地看了眼饭盒：“就这？至少得是金枪鱼罐头。”

“......”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科学手段验证。从货架上拿了包辣条，撕开递过去：“尝尝？”

黑猫的胡须抖了抖：“你当我是流浪猫吗？”但还是凑过来闻了闻，然后——

“阿嚏！”

它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炸毛的样子活像个黑色蒲公英。

我忍不住笑出声：“看来猫妖也怕辣啊？”

黑猫恼羞成怒，一爪子拍在我鞋上：“闭嘴！明晚12点你会接到一份特殊订单，别拒绝，否则......”

“否则我就会死？”我翻了个白眼，“你这套路也太老土了。”

它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猫式微笑：“不信？看看你手腕。”

我低头，发现不知何时，左手腕内侧多了道淡淡的黑线，像被墨水画了一笔。

“这什么鬼......”

“死亡倒计时。”黑猫跳上货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每过一天，这条线就会延长一寸。等它绕手腕一圈......”

它没说完，但我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雨还在下。

我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黑猫消失在雨幕中，脑子里乱成一团。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客的催单消息：“骑手到哪了？再不送来我投诉了！”

我苦笑着发动电动车。

管他什么死亡预言，先把这单送了再说。毕竟，差评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送完最后一单已经凌晨一点。

我瘫在床上，盯着手腕上那条诡异的黑线。试着用酒精擦了擦，结果皮肤都搓红了，那玩意儿还跟纹身似的牢牢扒在手腕上。

“顶...”我抓起枕头蒙住脸，“肯定是最近熬夜太多出现幻觉了。”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晚11:50，准时到中山路十字路口。别带手机。——墨」

墨？那只黑猫？

我盯着短信看了三秒，果断关机。管它什么妖魔鬼怪，睡觉最大。

第二天送餐时，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后视镜里，有个穿黑雨衣的人始终和我保持两个路口的距离。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更诡异的是——这么热的天，那人居然戴着口罩和墨镜。

“见鬼...”我猛拧油门，闯了个黄灯甩开对方。

等红灯时，我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手腕。

那条黑线，比昨天长了一截。

中午在常去的小面馆吃饭，老板娘王姨看我魂不守舍，往我碗里多加了块排骨。

“小祁啊，失恋啦？”

“比失恋刺激多了。”我扒拉着面条，“王姨，你相信这世上有会说话的猫吗？”

王姨的擀面杖“咚”地砸在案板上：“咋的？你遇见猫老太太了？”

“啥？”

“就东北传说啊！”王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半夜变成猫脸的老太太，专吃小孩手指头...”

我默默把右手藏到桌下。

“不过要真是猫妖，你得请它吃鱼。”王姨往我兜里塞了包小鱼干，“拿这个试试。”

我看着那包三块钱的辣味鱼干，心想那位“墨爷”要是知道我用这个贿赂它，怕不是要挠花我的脸。

晚上十一点，我蹲在中山路十字路口啃煎饼果子。

十一点四十，路灯突然开始闪烁。

十一点四十五，整条街的流浪猫从四面八方聚过来，蹲在马路牙子上齐刷刷盯着我。

十一点四十九分，手机自动开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订单：

「配送物品：回忆一份

收货地址：跟随墨爷指引

备注：别偷吃」

我刚读完，煎饼果子“啪嗒”掉在地上。

因为那只黑猫，正蹲在共享单车车筐里冷笑着看我。

“迟到两分钟，扣你半小时阳寿。”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订单，手指微微发抖。这太荒谬了——“回忆一份”算什么商品？而且收货地址居然要跟着一只猫走？

“这单我不接。”我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转身就要走，“你们灵异界就没个正经客服吗？我要投诉！”

墨爷从车筐里跳下来，尾巴一甩拦住我的去路：“投诉？行啊。”它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部老式诺基亚，用爪子按了几下，“地府客服热线，要转人工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部早就停产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正在呼叫：孟婆汤售后中心」。

“......算了。”我抹了把脸，“送就送吧，但得加钱。”

墨爷的金色瞳孔在夜色中眯成一条缝：“用你的阳寿付？”

“......当我没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我转头看去，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突然全部熄灭，整条街陷入黑暗。只有那些猫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

墨爷的尾巴突然绷直：“糟了，它们等不及了。”

“它们？”我咽了咽口水，“除了你还有谁......”

话没说完，一阵刺骨的阴风刮过。我这才注意到，路灯下那些“流浪猫”的影子——

全都保持着人类跪拜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