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音乐节的彩排通知贴在公告栏时,温念桐耳后的助听器正在经历第七次故障。她盯着“压轴节目:钢琴独奏《月光》第三乐章”的字样,感觉胃部像被塞进了一把生锈的琴弦。
“你疯啦?第三乐章有三十七个强音突转!”陈昊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连专业演奏者都要靠节拍器......”
周叙白突然将相机三脚架砸在地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榕树上的白鹭,温念桐的助听器捕捉到残余声波,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杂音。
“用这个。”他摊开掌心,银色U盘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我改编了光效程序,LED灯柱会配合和弦变色。”
温念桐接过U盘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月牙形伤疤——那是上周帮她修助听器时被烙铁烫的。她比划着新手语:“像星星眨眼?”
“像我在说话。”周叙白突然用校服外套罩住两人,在黑暗里打开手机闪光灯。三短两长的光码穿透布料,温念桐的瞳孔里泛起涟漪。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别怕。”
演出当晚的雨下得绵密阴毒。温念桐在后台第五次调试助听器,防水套上的橙子贴纸被汗水浸得卷边。周叙白蹲着检查她裙摆下的LED灯带,冰凉的指尖偶尔碰到她脚踝。
“放心,控制台我亲自守着。”他说话时的热气呵在她膝窝,“蓝色是渐强,红色是......”
尖叫声突然撕裂雨幕。
温念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助听器接收到异常高频震动。她提着裙摆冲进雨里时,看见自己精心布置的灯光控制箱正在喷溅火花——五颜六色的电线像被扯断的神经,浸泡在雨水中滋滋作响。
“小心!”周叙白从背后抱住她翻滚到草坪。爆炸声擦着耳膜掠过,温念桐的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她摸到耳后,只触到空荡荡的皮肤和湿漉漉的发丝。
舞台方向传来哄笑。几个黑影举着被剪断的灯带手舞足蹈,温念桐认出其中就有运动会画猪头的女生。她想站起来,却踩到散落的琴谱滑倒在地,掌心被玻璃碴割出蜿蜒的血线。
周叙白冲进雨幕时像头受伤的兽。温念桐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模样,那个总是用镜头观察世界的少年,此刻正把肇事者的头按在炸毁的控制箱上。
“你们怎么敢......”他的拳头砸在铁皮箱发出闷响,“那是她熬了二十夜编的程序!”
温念桐却笑了。她摸索着捡起半张乐谱,在潮湿的纸上画出休止符。真奇怪,当世界彻底静默时,她反而看清了那些藏在哄笑后的东西——某个女生嫉妒周叙白总给她带橙子味软糖,另一个男生偷拍她换助听器电池的照片在贴吧盖了三百楼。
突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耳廓。周叙白跪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临时改装的助听器——用摄影棚拾音器、蓝牙耳机和橙子糖纸粗暴缠绕的怪物。
“听我说。”他声音嘶哑,将设备贴在她掌心,“这不是施舍,是求救。“
温念桐怔住了。掌心的震动翻译着他喉结的颤抖:“没有你的世界,我的镜头永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