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逮着肥羊往死里薅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周荣很气,那十两银子除了二两买了巧儿外,二两给了兄长嫂嫂让采买秧苗、置办住用,剩下的,禁不住便宜老爹胡吃海喝。

难怪贱户身贱户命,原来,贱户最大毛病是管不住吃喝玩乐那坏毛病。

既如此,他也跟在其屁股后,钱总是留不住,何不跟着快哉潇洒?

转眼间,就与勾栏张嬷嬷、万嬷嬷,赌坊厉掌柜、荣掌柜、瑞大家子,铭春茶坊说书人隆先生,酒肆一群穷乡绅、渔帮人、镖局镖客……这些人厮混熟了。

他倒也想豁出去了,把自己辛勤积攒的放在兄长嫂嫂那边的还剩近五百文钱,以及手里三百九十文原本要还盛师傅却省下来了的铜钱,豁出去买武功秘籍的。

自降了白虎妖,盛师傅铁匠铺名声远扬,又新招了十个徒儿,昼夜赶工忙碌排队亲邻们的活计,竟都忙不过来。

盛师傅也曾笑骂问他讨要那半两银子钱,被他直接用都这般照顾你生意还不知足的话搪塞过去了。

这笔三百九十文的损失钱,算是省下来了。

但念及,穷文富武的古话,又每每听卢家夫妇口中,巷子里成排的生药铺之所以昼夜赶工捣药、熬药,是因为供不应求。

更是因为那些个虎骨、鹿茸、人参、灵芝之类的凡物都算寻常,武馆里的低阶武人都当饭吃。

他瞬间就眼神清澈起来,步子千万别一下子跨大了。

搞钱,混温饱,必须继续多想法子多搞钱混温饱。

没法子,谁让摊上个终日胡吃海喝,天天上酒楼茶坊的醉鬼爹呢?

周荣每天勤加练习,给桃花观送鱼、往殷大老爷庄园混熟脸,米市、鱼栏、火窑、柴市混营生,跑一天步法,就发现饭量远超以前。

再加上每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他今日早起后前,瞧见小脸圆乎乎了两圈的卢巧儿,又如往常一样要熬一锅黏稠黏稠大米小米混粥,却惊叫提醒他。

原来,打开十天前买了整整一缸细白米的米缸,还有另一缸兄长嫂嫂才数日做庄园酿酒活计,送来的精细新小米,她惊觉,两缸啊,竟然都只剩缸底了。

打开眼前面板,成果斐然,倒是非常欣慰。

【凡人末流三脚猫步法:精通(87/100)】

【凡人不入流驴夫无敌罩裆功小成(3/100)】

不行,他愈发饭量惊人,两缸米短时间竟都空了,再这样下去,非精尽人亡不可。

主意已定,计上心来。

要想富,马无夜草不肥。

周荣决定心狠一回,刮了两缸米缸熬粥,海灌了四大碗吃过后,径往火窑盛师傅方向去也。

“小荣哥,吃过了?来一碗地道的庆原杂碎啊。卤煮羊杂、牛肉、猪耳朵、肥肘子、鸭脖皆有,鲜着哩!”

“周家小老爷,要来照顾一下生意吗?金黄酥脆的生煎包,内馅甜美的蟹黄包,来一笼?”

“除妖大英雄,皮薄馅嫩滴银鱼小馄饨!”

尼玛,他这些天更常逛街头地摊,这些个摊位的半老徐娘们瞅见他就喜笑开颜,又又又勾他了。

“改天,改天一定!”

周荣艰难吞咽舌津,又觉方才填足的肚腹似乎压根没吃饱。

火窑,其他三家徒弟都在蹲墙角打着哈欠歇脚,独有盛师傅一家,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盛师傅自己都亲自开工,钳子夹着炉子上烧得通红的未成形铁器,抡着泼墨般娴熟的锤法,额头上都是滚滚热汗,一边声音嘶哑地给新徒弟讲解要领。

饶是寻常技巧,都引得看客与主顾人群阵阵欢声雷动,纷纷交口夸赞,赞誉其怪不得是仙家倚重的铁匠铺,桃花观依仗铁器行。

周荣看在眼里,看着足足三十个往上的徒弟们在又新开了四个火炉灶,合起来八。

灶旁,有人拉风箱,有人拎锤,有人端水淬炼,忙得热火朝天。

打出来的劣铁器让老徒弟稍一赶制,就被买家主顾喜笑颜开接走。

还专门招了个算盘小二,噼里啪啦拨弄算盘在屋子门口收账,抽屉里的吊子铜钱与细碎银子,堆集得满满当当小山也似,一拉抽屉哗啦啦作响。

他忍不住气在心里。

往盛师傅面前一站。

果就见,盛师傅假称忙累了,一边随手接过徒儿递上汗巾擦汗,一边忙不迭赔笑半欠身逢迎姿态,迎着他就往盛家铺子后方的绣楼院子走。

进了院子,闲庭里,花盆、瓷瓶琳琅满目。

绣楼门前,两个大水缸里,还蓄养了红鲤鱼。

雅致清新,足显所居之人品味。

再想想,他家出了置了两床旧棉被,依旧御寒棉衣没着落,还为过冬木炭发愁,家里照样破破烂烂。

想想我爷儿俩赔了祖上的好一葫芦醉仙酿,没成想成全了你老小子的顾客盈门?

刚进正房厅内,隐约见厢房珠帘涟漪,五个闺阁女子原本正手捏绣面,叽叽喳喳雀笑个不停,察觉来人,掩声低笑,莲步上楼去了。

周荣是初次登临此处,眼见到厅堂桌椅错落,摆设井然。

正墙上挂绘一青袍剑客右手持书卷,左手挥利剑,于云山雾海间斩杀蛟龙的画面。

蛟龙张牙舞爪,磨牙吮血样子,凶光四射。

他正出神,盛师傅黯然失色,提及出声:

“那是先祖,昔日枢灵庭得道之人,只可惜儿孙不孝,开枝散叶后却门庭凋零,仅剩下我这一支,沦落市井于此。”

周荣在黄花梨椅子处坐下,得了他亲自敬的茶水,眼神犀利盯向他,问话若穿云裂石,直指本心:

“老盛头今年四十有余了吧?列祖画像在此,你却一味宠溺孤女,想要你盛家断子绝孙乎?”

没有卖点就制造卖点,没有需求就挖出需求。

周荣越是牙郎行业做得越久,越发现这不就是前世销售吗?啊不,中间商吗?

面前,盛师傅原本还奉茶时的迎客笑容,瞬间懵住,良久才惨然一笑:

“感谢小友提及,近日倒也真有媒婆频繁登门造访。”

“她娘亲离世得早,这些年来,我好容易也才靠手艺活儿吃饭,也才站稳脚跟,却真是忙忘了。”

“但我素知一介凡人之躯,年岁有限,即便再续弦娶妻纳妾,得了麟儿,五十多岁已算高寿,届时没了我谋生路,盛家门庭不也……”

周荣刚笑语如珠,把只因他名头日盛也有侠白庄、华盖庄、曲泉庄村民托他做媒的事情告知。

言称,多的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巴不得搭上他盛家这匠户门庭呢。

没成想,厢房珠帘后,俏生生一人影从木梯下来,拨开珠帘,向其欠身作揖:

“爹爹,此牙郎所言甚佳,求爹爹赶紧续弦个后娘吧。”

“须知,露富于乡野而无男丁子孙,取祸之道也。”

周荣不由地眼睛一亮。

他依稀记得原主印象中数年前见过盛家闺女一面,小丫头片子街巷喧闹,端的是上房揭瓦那种当假小子养的。

而如今,面前青裙如兰,眉目如画,眼眸垂晴,莲步款款,身姿纤细婀娜,颇有水乡婉约幽谷白莲那种气息。

“哼。”得,他才多看一眼,盛师傅那老父亲般的警惕护犊子冷哼声,瞬间响起。

周荣更是从容笑道:

“盛家小姐也是知书达礼,明心慧质之人,也是答应的。”

“您续弦之后,也可早日给您闺女寻个大户人家姑爷,殷大老爷、施大员外那边宗族亲戚中,我都认识的有习武弄文公子,顺祥武馆的武者小师傅也有认识的,这事儿我也可以帮忙。”

盛师傅这才和颜悦色,有些迟疑,冷哼问道:

“你能与桃花观仙师有些联系,这事儿,倒还有些商量。”

“那些搅弄嘴舌的媒婆,我是一个不信,自己都沦落到与地痞为伍的境地了,连个殷实农户家都举荐不来,信她们才栽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盛小姐欠身跪安,说一句仅凭爹爹吩咐,周荣正要目送她离开,却见她突地止步,转过身来。

盯着他,眼露倔强,幽幽探问:

“你能识得桃花观观主,还能请来那等威力惊人符篆,你是否可以拜入观里修行?”

“若能,灵兰甘愿为奴为婢,侍奉左右。”

语若平地掷惊雷。

盛师傅勃然大怒,腾地站起,凌然喝斥:

“闭嘴!忤逆生父,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自幼惯坏了你,你可知为父那么多年鳏夫不娶,都是为了你?”

周荣却见,盛灵兰眼神颇有英气,不卑不亢,眼望祖宗画像,缓缓出言:

“爹爹,嫁了人又如何?无非也是侍儿弄女的劳苦命,又要忍受妻妾相争终日受气。

“再者,您膝下无儿,我纵使嫁人,恐怕来者不善,多是窥伺你多年累积房契田契之徒。”

“灵兰早已看透,这世间,唯有桃花观那些仙师,逍遥自在,放荡形骸于山水间,不为尘世所扰。”

“然而灵兰女儿身,恐无资质,更无资材,故而此牙郎既能熟识老观主,乃生平仅见之可依仗所托之人!”

“凡人庸命,不赌不足以锦鲤跃龙门!灵兰愿意豁出去一切,去赌了!”

说完,更是深深看向他周荣,出言道:

“灵兰可以发誓,牙郎兄长你若能成仙师,灵兰甘愿为仙师屈从,当牛做马再所不惜,有违此誓,甘为雷霆齑粉。”

周荣被她说得颇为心动。

如此灵秀又英气女子,还是匠户盛师傅千辛万苦,培养出来刺绣读书婉约气质,竟愿意孤注一掷,压宝在他周荣能成仙师身上?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貌美女子如此在意注重。

周荣眼珠子滴溜溜转,仔细盯着二人神态表情细细揣摩,片刻后,一副胜券在握雄心万丈的自信样子,拍拍胸脯,道:

“成!”

“既然盛姑娘如此看重周某,周某定然去找我爷爷老熟识去,想法子也要拜入观中成为弟子。”

他已然洞悉这盛灵兰品性,想掐尖儿。

宁做凤头,不为猪尾。

为作黎庶人上人那一丝渺茫机会,也不甘心做下籍刨食女。

但他也绝不是平白无故,就让人占便宜的人。

他直接盯着盛灵兰,语气冷然:

“来,拟个画押文书!以防反悔!”

在盛师傅又是一番斥责却无济于事的无奈叹息后,半柱香时间不到,字样秀雅又用笔力道极深的文书签了下来。

周荣看着这慈父多败女的父女俩,尚在怄气样子,他露出他的奸猾本来面目来。

他本来此来,就是忽悠连几百文铜钱都不在意的盛师傅这只待宰肥羊的,却没想,盛家小姐,久在闺阁,做的春秋大梦比她爹爹盛师傅还笨傻!

那就怪不得他了!

苍蝇一定要死叮到嘴边的肉,逮住一只肥羊一定要往死里薅羊毛!

摊开手掌,伸向盛灵兰:

“既下赌约,总得下大赌注本钱吧?给我一笔至少百两以上的银子,好让我去真正去桃花观搏他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