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十九年,大寒。天雪七日不绝,雪淹三郡,冰河千里,车马可通。饥寒而死者无数...”
庆和十九年一月十七日,北境三郡遇到了千年难遇的大雪天,雪一连下了七日未绝。北境三郡其一的镇海郡郡城中,唐府书房内,一老者身披锦衾坐于书案前,一边观雪,一边哀叹,写下几行文字。
同一时间内,同属北境三郡的群山郡郡城中,春海楼内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三楼的一间阁房中,一位白衣男子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雪,一面听着呼啸的风声,一面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几息后,男子拿起玉制的酒壶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壶的那一刻,一张泛着玄黄色光的纸出现在男子面前。男子用手指沾了沾桌上的酒水,在其上写下:吾以天道之名,敕天象诸神,速停风雪!
手指离开纸张的一瞬间,飘逸自由的字便化作一道玄黄之气飘向空中,刺入云层。几息后,雪停风止,灰色的云层破开,阳光冲了进来。男子笑了笑,随后写了张纸条,压在酒壶之下,起身穿衣,自窗户一跃而下。
“老爷,老爷!”唐府的一位小厮兴奋地跑进了书房,激动地说道,“雪停了老爷!”
唐府老爷唐裴之惊疑地看了看窗外,不再昏暗凄凉,不再有鹅毛般大的雪落下,窗前细小的树枝也不再被风吹得四处摇晃。“快...快去通知府里人,清扫府前积雪,架棚煮粥,施粥!”
唐裴之激动地说道,小厮应了一声便立刻跑了出去。唐裴之慢慢坐下,心中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久久无法平静。良久,他提笔写下:风雪骤停,民无需忍饥寒之苦!乱力怪神无不可矣!
群山郡春海楼内,一白衣公子闯入门中,兴奋地大喊道:“元景兄,雪停了!哈哈哈!”但屋内没有人回应。他定睛看了看,发现窗户大开着,元景不在屋中。“怪哉,又去哪儿了?”公子念叨着巡视屋内,最后视线落在桌子上的纸上:
“多谢李兄这几日的照顾!元偶有急事,不告而别,望勿怪!--元景”
“有事儿?”李云明看着纸嘀咕着,“什么时候走的?雪停还不到一炷香时间。罢了,应该是走不远!待我追上你再说!”李云明此番说着,拿了衣架上的锦衣便往外奔去。
镇海郡郡城中,元景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街道上除去在寒冷中垂死挣扎者外,便只剩下了茫茫白雪和被白雪掩埋的尸体。元景将身上的锦衣化作破烂布衣,将自己化作一位头发凌乱,身体苍白泛红的青年男子形象,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唐府不远处的树下,依靠着树坐了下来,看着唐府的两位小姐和三位公子带着十来名小厮清雪,架棚,搬运米粮,干柴。
唐府二小姐注意到了坐在树下的元景,便叫住了一位小厮,指着元景道:“你去府里拿几套棉衣出来,然后去庖厨(厨房)那里看看能不能弄一碗热粥或者热水来,连带着一件棉衣给那人送去。”
“还是二妹做事儿心细啊,我都没有看到那孩子。”唐家大哥唐元明说道,“再拿一两块儿干粮来!”
小厮应了下,随后便跑入府中。不久后,几个小厮抱着一堆棉衣出来,一个小厮还拿着一碗米粥和两个萝卜馅包子。两个小厮走到了元景身前,将棉衣塞进了元景怀中,米粥和包子递到了元景手中。元景连连道谢,两位小厮却笑着让他感谢唐府的老爷小姐还有公子,元景点了点头。
待到米粥吃完,身体在棉衣的包裹下慢慢热起来后,唐府便开始了施粥送衣,前来的难民不计其数。元景静静看着这一切,哀叹了几声。
泛着玄黄色光芒的纸张“史薄”再次出现在元景面前。元景用手沾了沾融化的雪水,在上面写下:大周庆和十九年,雪后晴。镇海郡唐府施粥发衣以救民,其德行良善。周庆和二十一年,唐府长子唐元明因功中爵,得金百两。天启元年,唐府次子官至相位,次女成大周之母。唐府福德绵延百年。周庆和十九年,北境三郡尽丰收。
字再次化作玄黄气飞入天空。随即,五道天雷在一息内尽数劈下。
“这...这是...怎么了?”
唐府内外的人都惊慌地看着树下。树没有任何变化,但树下倚靠着的人消失了。“这...不会直接被劈成灰了吧?”
“多惨的一个孩子啊,刚挨过风雪饥寒!唉...”
众人感慨着。
天空之中,元景身上的破旧棉衣尽数化作锦衣。他对着天空拱手做揖,片刻后,玄黄气,紫薇气等众多气融在一起,一位白发男子从中走出。
“元景,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天道这个‘上司’此刻正在像以前一样训斥着元景的“玩忽职守”,“吾给你‘史薄’是为了让你替吾记载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事,而不是为了让你像编写故事一样编写人们的生活和这个世界的历史!”
“但他们...”
“他们确实是德行滔天之人,但其生活如何乃天命所定,吾定的!若再有下次,吾不再放水!”
天道说完后便如烟一样消散了。
“切,自己不想干就直说咯,还把活子推给我自己去游玩天下去了!我也去游玩天下,烦!天道真麻烦啊!”
元景小声抱怨了几句,随后十道天雷尽数劈下,其威力不弱于大能渡劫羽化时的雷劫。元景咬着牙全力接下,全身血淋淋的,抱怨着道,“小气的天道,这都劈!”
说完,便颤颤巍巍地走在这块儿不知是何地的森林之中。视线逐渐变黑,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慢慢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穿何方位,又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闻到了妖怪的气息,听到了凡人求救的声音。剩下的便是自己想要救人,但“史薄”无法唤出,只能依靠仅剩的几丝神力和言灵之力,但最后还是晕了过去,心中骂着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