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岛的夜雨像无数银针扎入海面。宁凡站在渔船甲板上，咸腥的海风灌进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右腿的枪伤在潮湿环境中发炎了，但相比体内倒计时的滴答声，这点疼痛微不足道。
“还有二十分钟。“程小夏裹着雨衣凑过来，手里的平板显示着上海港的监控画面，“林家码头现在有六个保镖，都配枪。“
宁凡调整着右腿的防水绷带。三天前从香港出发，换了两艘渔船，躲过三次海警巡查，才终于接近上海。他看向船舱里昏睡的张医生——这位医学专家为了加快基因血清的制备，已经48小时没合眼。
“林雨菲情况？“
“更糟了。“程小夏调出医院监控，画面里的林雨菲插着呼吸机，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不时出现危险的波动，“赵天宇今早去了医院，带走了她的血样。“
平板一角显示着时间：2023年6月3日23:17。宁凡体内的系统弹出最后通牒：【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预计存活时间：28小时15分钟】。而林雨菲的时间，恐怕更少。
渔船关闭引擎，借着夜色滑向私人码头。宁凡戴上热成像眼镜，六个橙色人影在码头各处巡逻，其中两人正倚着栏杆抽烟。
“计划不变。“宁凡检查手枪——这是张医生在香港黑市搞到的格洛克19，已经用基因血清改造过子弹，“你负责接应，我和张医生去医院。“
程小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宁哥...如果...“她的眼泪在雨水中几乎看不见，“如果回不来...“
“那就把样本X的数据发到暗网。“宁凡拍拍她的肩，“标题用'赵氏基因武器计划'。“
橡皮艇无声地划向码头。宁凡和张医生穿着偷来的渔工制服，混在夜班工人中溜上岸。热成像显示两个保镖正在检查货箱，他们趁机翻过围墙。
林家派来的车停在约定地点——一辆喷涂着“海鲜冷链“字样的厢式货车。司机是林雨菲的大学室友苏晚，此刻正紧张地咬着嘴唇。
“直接去瑞慈国际医院。“宁凡钻进车厢，“后备方案准备好了吗？“
苏晚发动车子：“医院地下二层停尸房有秘密通道，直通隔壁妇幼保健院。“她从后视镜看着宁凡，“你真的能救菲菲？“
车厢里的张医生打开冷藏箱，六支紫色血清在干冰雾气中若隐若现：“理论上，宁先生的骨髓干细胞可以中和NT-7毒素。“
“理论上？“苏晚急刹车等红灯。
宁凡望向窗外。雨中的上海像被水晕开的油画，霓虹在潮湿的路面上扭曲变形。他想起林雨菲在澳门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想起她说“活下去“时的眼神...
“她会活下来。“宁凡的声音比冰还冷，“我保证。“
瑞慈医院后门，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等候。宁凡认出了他——林家的私人医生徐川，曾在林雨菲“骑马事故“后为她取出定位芯片。
“跟我来。“徐川刷开员工通道，“赵家的人在ICU外守着，我们得从通风管道进去。“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宁凡跛着脚跟上医生，右腿的伤口开始渗血。通风管道比想象中狭窄，他不得不卸下手枪才能挤进去。当终于透过百叶窗看到ICU内的景象时，他的呼吸停滞了。
林雨菲躺在病床上，像具苍白的雕塑。各种管线从被单下延伸出来，连接着闪烁的仪器。她的长发被剪短了，脖颈处插着中央静脉导管，胸口贴着心电监护电极。最刺眼的是床头柜上的相框——赵天宇搂着她的合影，显然是为了制造“恩爱“假象。
“赵天宇每天来抽她的血。“徐川低声说，“我偷听到他打电话，说'适配率已达95%'...“
宁凡的血液结冰。95%的适配率意味着什么？赵天宇想从林雨菲身上得到什么？系统突然警报大作：【检测到同源基因信号！】——林雨菲的血液里，竟然有与样本X相似的基因标记！
“准备手术。“宁凡脱下外套，露出臂弯处的静脉，“先抽我的骨髓。“
徐医生摇头：“来不及做全套骨髓移植。我建议直接输血，你的干细胞会...“
“不行！“张医生打断他，“NT-7会攻击外来细胞，必须用基因血清预处理。“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林雨菲的心电图变成危险的室颤波形，血压骤降至60/30。医护人员冲进来实施抢救，宁凡透过百叶窗看到赵天宇也出现在门口，白色西装在ICU的蓝光下泛着尸骨般的色泽。
“现在！“宁凡踹开通风口盖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跳进了ICU。
医护人员惊叫着散开。赵天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宁凡？！“他的表情从震惊迅速变成狂喜，“你居然自投罗网！“
宁凡没理他，径直冲到病床前。林雨菲的皮肤已经呈现不祥的青灰色，嘴唇因缺氧而发紫。他握住她的手，触感像冰。
“抓住他！“赵天宇对门外保镖大喊，“要活的！“
宁凡迅速将三支基因血清交给徐医生：“静脉注射。“然后转向张医生，“剩下三支给我肌注。“
保镖冲进来的瞬间，宁凡抄起托盘上的手术刀。第一个保镖的警棍砸向他受伤的右腿，剧痛让视野发黑，但他的刀锋精准划过对方手腕肌腱。第二个保镖被张医生用麻醉针放倒。
“宁凡！“赵天宇突然掏出手枪，“你再动一下我就打爆她的头！“
ICU陷入死寂。宁凡缓缓转身，看到赵天宇的枪口抵在林雨菲太阳穴上。白西装男人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嘴角扭曲成胜利的弧度。
“你以为你是英雄？“赵天宇冷笑，“她早就是我的了。从基因到每一寸皮肤...“
宁凡的视线越过赵天宇，看到徐医生已经将血清注入林雨菲的静脉。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依然紊乱，但血氧开始缓慢回升。
“你知道吗？“宁凡突然放松姿态，“你犯了个致命错误。“
“哦？“
“你不该让我靠近她。“
话音未落，宁凡突然扑向病床。赵天宇的子弹擦着他耳朵射入墙壁，第二枪击中他的肩膀。但宁凡已经抓住林雨菲的手，用力按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
“他在干什么？“徐医生惊呼。
张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睁大：“基因共鸣...他在用血液直接传递干细胞！“
赵天宇再次举枪，但这次瞄准的是林雨菲的心脏。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病床上的林雨菲突然睁开了眼睛。
子弹偏离轨道，击碎了监护仪屏幕。林雨菲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她扯掉呼吸管，单手掐住赵天宇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起砸向墙壁。白西装男人像破布娃娃般滑落，鼻血喷涌而出。
“菲菲？“宁凡试探着呼唤。
林雨菲转过头。她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紫色，在ICU的蓝光下像两团燃烧的鬼火。当她开口时，声音带着非人的回声：“宁...凡...“
病房门再次被撞开。六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冲进来，为首的举着泰瑟枪。林雨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到宁凡身前，徒手接住了射来的电击镖。
“这不可能！“赵天宇挣扎着爬起来，“NT-7应该让她...“
林雨菲抓起手术刀掷出，精准钉入赵天宇大腿。在他惨叫声中，她扯下病号服露出后背——那里的皮肤正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网络，如同发光的珊瑚。
“样本X激活了。“张医生喃喃道，“它们在共鸣...“
宁凡感到自己体内的变化。肩膀的枪伤止血了，右腿的疼痛减轻，系统显示基因毒素正在被某种力量中和。而这一切，都始于与林雨菲的血液接触。
保镖们再次进攻。林雨菲像幽灵般在他们之间穿梭，每一击都精准命中要害。宁凡捡起赵天宇掉落的手枪，对准天花板开了一枪。
“够了！“他的声音压过混乱，“赵天宇，看看窗外。“
所有人转头。窗外夜空中，三架无人机正悬停着，摄像头闪着红光。程小夏的声音通过ICU的广播系统响起：“直播已经开始，全网都在看赵氏大少爷的暴行。“
赵天宇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看向自己流血的大腿，又看向正在直播的无人机，突然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能扳倒赵家？“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个键，“那就让全世界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怪物！“
医院某处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整栋楼的灯光开始闪烁。走廊尽头响起某种非人的嘶吼，像野兽又像扭曲的电子音。
“他激活了实验体！“徐医生脸色惨白，“那些LF系列...“
宁凡拉起林雨菲的手：“我们得走了，现在！“
林雨菲的瞳孔依然泛着紫光，但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她点点头，突然将宁凡拦腰抱起——以公主抱的姿势冲出ICU，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卧槽！“程小夏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林姐什么时候成超人了？！“
爆炸接二连三响起。宁凡在林雨菲怀中看到走廊尽头冲来的身影——三个与林雨菲长相相似的女孩，但她们的眼睛全无神采，皮肤下蠕动着不自然的蓝光。最可怕的是她们的肢体，像提线木偶般以反关节方式运动。
“镜像人...“宁凡握紧手枪，“赵天宇把她们变成了武器。“
林雨菲突然停下。她将宁凡轻轻放下，转身面对冲来的实验体。当第一个LF-9扑来时，她只是轻轻触碰对方的额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LF-9皮肤下的蓝光突然熄灭，像断电的灯泡，随后软倒在地。
“她在...关闭她们？“张医生瞪大眼睛。
剩下两个实验体犹豫了。林雨菲向前一步，伸出手，用那种非人的声音说道：“睡吧，姐妹们。“
实验体开始发抖，随后一个接一个倒下。走廊尽头，赵天宇拖着伤腿后退，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不...这不可能...LF系列应该只听我的...“
林雨菲向他走去。赵天宇疯狂按着手机，但再没有实验体出现。当他退到窗边时，林雨菲已经近在咫尺。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瞳孔依然泛紫。
“我给了你进化！“赵天宇歇斯底里地大笑，“你的基因和样本X完美融合...你会成为新人类的母亲！“
林雨菲的手掐住他的喉咙。赵天宇的脸迅速涨红，眼球凸出。就在他即将窒息时，宁凡握住了林雨菲的手腕。
“别。“他轻声说，“不值得。“
林雨菲的手慢慢松开。赵天宇像烂泥般滑落，在窗下蜷缩成一团。
“直播还在继续。“宁凡提醒道，“让法律审判他。“
远处传来警笛声。程小夏的声音再次响起：“警察五分钟到，地下通道已经准备好！“
林雨菲转向宁凡。她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但皮肤下的蓝色血管网络依然隐约可见。当她的手抚上宁凡的伤口时，那里的出血奇迹般止住了。
“你救了我。“她轻声说。
“彼此彼此。“宁凡微笑，“看来我们的基因...很合拍。“
张医生突然惊呼：“你们快看！“
众人转头。窗外，赵天宇正试图爬向紧急楼梯，但他的皮肤下突然浮现出熟悉的蓝光。男人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肢体开始扭曲变形——他给自己注射了实验阶段的基因药剂。
“快走！“宁凡拉住林雨菲，“他要变异了！“
众人冲向地下通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和恐怖的嚎叫。当最后一人钻入秘密通道时，整栋医院突然断电，只有赵天宇非人的吼叫声在黑暗中回荡。
妇幼保健院后门，苏晚的冷链车已经发动。众人挤进车厢后，林雨菲突然昏倒在宁凡怀里。她的体温高得吓人，蓝色血管网络在皮肤下剧烈闪烁。
“基因融合的副作用。“张医生检查着她的瞳孔，“她需要持续输血稳定状态。“
宁凡卷起袖子：“用我的。“
“你确定？这种程度的基因交换...“
“我们早就交换过了。“宁凡看向车窗外渐亮的天色，“三十年前。“
冷链车驶向黎明。收音机里开始播报紧急新闻：赵氏生物科技园发生爆炸，多名高管涉嫌非法基因实验被通缉。而宁凡只是静静抱着林雨菲，感受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林雨菲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但深处似乎永远留下了些许紫色光点。
“早安。“宁凡轻声说，“感觉如何？“
林雨菲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脸上的伤口：“像做了场很长的梦。“她看向车内其他人，“现在去哪？“
程小夏从前排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去接管林氏集团啊！现在你是唯一继承人了，林总！“
张医生递来平板电脑：“最新消息，赵明玥没死，她在医院醒了，愿意作证指控赵天宇。“
“还有这个。“程小夏调出监控画面，显示陈阎正在机场VIP室焦躁地踱步，“你的'伯乐'准备跑路了。“
林雨菲看向宁凡：“你觉得呢？“
阳光透过车窗，在宁凡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父亲实验室的碎片，想起样本X的紫光，想起深海中的秘密...但现在，他只说了一句话：
“先回家。“
车子驶入晨光中的上海。远处，林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像块巨大的金砖。而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赵天宇变异的嚎叫声渐渐消失在黎明中。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