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远站在酒店窗前，看着曼哈顿的摩天大楼在朝阳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思绪却飘回了昨天的调查。
克莱尔·威尔逊提供的线索让他对路易吉·曼吉奥内的动机有了更深的理解。
如果路易吉确实因为保险公司拒绝理赔而走上极端道路，那么他需要找到更多证据来支持这一理论。
“背部问题，”李远自言自语，“这似乎是关键。”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关于路易吉背部问题的更多信息。
FBI已经给了他一定的权限，可以查阅部分医疗记录。
在浏览了几个小时后，他找到了一些关键信息：路易吉确实患有严重的脊椎侧凸和椎间盘突出，这种情况在他大学时期因为一次冲浪事故而加剧。
“冲浪事故，”李远记下这个细节，“这与他在社交媒体上提到的一致。”
根据医疗记录，路易吉曾在2022年接受过一次脊椎手术，但效果不佳。
之后，他的医生建议进行第二次更复杂的手术，但这次手术的申请却被保险公司拒绝了。
李远继续深入调查，联系了FBI在联合健康保险的内部联络人，要求查阅路易吉的保险记录。
这个请求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于是他决定先去拜访路易吉曾经就诊的医院。
纽约长老会医院的神经外科部门位于一栋现代化的大楼内。
李远通过威尔逊的安排，与路易吉的主治医生——神经外科专家罗伯特·金博士会面。
“曼吉奥内的案例？”金博士皱着眉头回忆道，“是的，我记得他。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但背部问题很严重。”
“能具体说说他的情况吗？”李远问道。
金博士打开电脑，调出路易吉的病历。“他患有L4-L5椎间盘突出，伴有脊椎侧凸。第一次手术我们尝试了微创减压，但效果不理想。六个月后，他的疼痛加剧，我们建议进行融合手术。”
“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如何？”
“对于他这种情况，大约70%的患者会有显著改善。”金博士解释道，“但问题是，联合健康保险拒绝承保这个手术，称其为‘实验性’和‘非医疗必要’。”
李远挑眉：“即使有医生的专业建议？”
金博士苦笑：“这在医疗行业并不罕见，保险公司有自己的评估标准，通常由他们的医疗主管决定，而这些人可能几年都没有实际治疗过患者。”
“您知道是谁做的决定吗？”
金博士思考了一下：“我记得我们曾向高层申诉，因为这个案例特别明显需要手术，我甚至写了一封详细的医学必要性说明。但最终，申诉被驳回了，我听说是公司的医疗主管亲自审核的。”
“您还记得那位医疗主管的名字吗？”
“不记得了，但我可以查查记录。”金博士翻阅文件，最后找到一封回复信，“啊，在这里，最终驳回信上签名的是B.汤普森，当时的医疗运营副总裁。”
李远感到一阵电流穿过全身：“布莱恩·汤普森？就是后来成为CEO的那位？”
“看起来是的。”金博士点点头，“这很不寻常，通常这类决定由部门主管处理，而不是高层。”
“路易吉知道这一点吗？”
“我不确定，但我们确实将拒绝信转发给了他。”金博士叹了口气，“他当时非常沮丧。慢性疼痛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尤其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
李远记下这些信息，然后问道：“在被拒绝后，路易吉做了什么？”
“他尝试了各种保守治疗——物理治疗、针灸、止痛药。但根据我最后的记录，效果都不理想。他最后一次来看诊是在2023年初，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离开医院后，李远的手机响起，是FBI联络人发来的消息，表示已经获取了路易吉的保险记录，可以在安全的地点查阅。
FBI纽约分部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李远仔细阅读着路易吉的保险记录。
记录显示，路易吉的第二次手术申请在2022年9月被拒绝，理由是“现有医学证据不足以支持该手术的医疗必要性”。
更令人惊讶的是，路易吉一共提交了三次申诉，每次都附上更详细的医疗证明和疼痛评估，但全部被驳回最后一次申诉甚至直接发送到了公司高层，由布莱恩·汤普森亲自审核。
“这不寻常，”李远对威尔逊说，“CEO亲自处理一个普通客户的申诉？”
威尔逊点点头：“确实奇怪。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内情。”
他拿起电话，几分钟后，一位联合健康保险的前员工——莎拉·詹金斯被带进了会议室。莎拉曾在理赔部门工作，现在是FBI的线人。
“詹金斯女士，感谢您的配合。”李远礼貌地说，“我们想了解一下路易吉·曼吉奥内的理赔案例。您是否参与过处理？”
莎拉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我记得这个案例。不是因为患者本人，而是因为处理过程很不寻常。”
“怎么说？”
“通常，像这样的案例会由医疗审核团队处理，如果有申诉，会上报到部门主管。但曼吉奥内的第三次申诉直接被标记为‘高层关注’，从常规渠道移除。”
“您知道为什么吗？”
莎拉摇摇头：“当时我们只是猜测。有人说是因为申诉信写得特别有力，威胁要进行法律诉讼和媒体曝光，还有人说可能是因为患者家庭有特殊背景。”
“曼吉奥内家族确实在马里兰州有一定影响力，”威尔逊插话道，“但不至于引起全国性保险公司CEO的注意。”
“还有一种可能，”莎拉犹豫了一下，“当时公司正在测试一个新的AI审核系统，用于自动评估理赔申请，曼吉奥内的案例可能是被选为测试案例之一。”
李远和威尔逊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与他们之前的发现吻合——路易吉曾在AI公司工作，专注于医疗数据分析。
“您知道汤普森最终是如何处理这个申诉的吗？”李远问道。
“他亲自驳回了申请，并且写了一份备忘录，称这将作为类似案例的先例。”莎拉回答，“这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一些讨论，因为很多医疗专业人员认为这个手术确实是必要的。”
“您还记得其他细节吗？比如曼吉奥内是否有过激反应？”
莎拉思考了一下：“我记得他打过几次电话，一开始很礼貌，后来变得越来越沮丧。最后一次通话中，他说了一些让客服代表感到不安的话，大意是‘你们用算法决定谁能活谁该死’。之后，他的账户被标记为‘需要特殊处理’。”
李远记下这些信息，感到一个更清晰的图景正在形成。
路易吉不仅是因为个人的背部问题，更是因为亲身经历了保险系统的冷酷和不公，特别是当他发现自己可能参与开发的AI系统被用来拒绝他自己的医疗需求时。
离开FBI分部后，李远决定尝试联系路易吉的家人。
根据资料，曼吉奥内家族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地区有一定影响力，拥有多家疗养院和一个乡村俱乐部。
“这不会是个愉快的谈话。”李远心想，同时拨通了曼吉奥内家族的联系电话。
电话响了几次后，一个女声接听：“您好，这里是曼吉奥内家族办公室。”
“您好，我是李·史密斯，德州休斯顿警局的辅警，目前协助FBI调查路易吉·曼吉奥内的案件。我想与家族成员谈谈，了解一些背景信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女声回答：“很抱歉，家族成员目前不接受任何采访或问询。如果您有官方调查需求，请通过我们的律师联系。”
“我理解，但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我只是想了解路易吉的背景，特别是他的医疗问题，这可能有助于理解他的行为动机。”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女声说：“请稍等。”
几分钟后，一个年长的女声接过电话：“我是凯瑟琳·曼吉奥内，路易吉的母亲。史密斯先生，我不确定我能提供什么帮助。”
李远能听出她声音中的疲惫和悲伤：“曼吉奥内女士，首先，我对您的处境表示同情。我知道这对您和家人来说是一段艰难的时期。”
“谢谢。”她简短地回答。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路易吉背部问题的情况。据我所知，他曾因此接受过手术，并申请过第二次手术？”
凯瑟琳叹了口气：“是的。路易吉在大学时期因为冲浪受伤，之后一直受到背痛困扰。第一次手术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医生建议进行第二次手术，但保险公司拒绝了。”
“这对他影响很大？”
“你无法想象。”凯瑟琳的声音哽咽了，“我的儿子曾经是个阳光、积极的年轻人。但持续的疼痛改变了他。他无法正常工作、运动，甚至无法长时间坐着。我们提议自费手术，但他拒绝了，说这是‘原则问题’。”
“您是否注意到他对联合健康保险或其CEO有特别的关注？”
凯瑟琳停顿了一下：“最初没有。但在最后一次申诉被拒绝后，他变得对整个医疗保险系统非常愤怒。他开始研究保险公司的运作方式，收集各种被拒赔的案例。有一次，他提到汤普森的名字，说他是‘系统性问题的象征’。”
“您最后一次与路易吉联系是什么时候？”
“去年7月，之后他就……消失了。我们报了失踪人口，但警方没有找到他。直到……”她的声音再次哽咽，“直到我在新闻上看到他的照片。”
李远感到一阵同情：“曼吉奥内女士，您认为路易吉有朋友可能知道更多情况吗？”
“他大学时期有几个亲密朋友，但最近几年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不过，有一个人他可能还保持联系——马克·威尔逊，他们在AI公司一起工作过。”
李远记下这个名字：“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但我知道他在布鲁克林工作，一家小型科技公司。”
结束通话后，李远立刻开始搜索马克·威尔逊的信息。
几个小时的调查后，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匹配——马克·威尔逊，32岁，布鲁克林一家名为“EthicalAI”的创业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李远拨通了公司电话，但被告知威尔逊不在办公室。
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对方能回电。
夜幕降临，李远回到酒店，整理着今天收集的信息。
路易吉的故事逐渐清晰：一个因背伤而痛苦的年轻人，被自己可能参与开发的系统拒绝了医疗需求，最终将愤怒指向了做出最终决定的CEO。
正当他沉思时，房间电话突然响起。
“您好？”李远接起电话。
“史密斯先生，前台有您的包裹。”接线员说道。
李远皱眉，他没有预定任何包裹：“什么包裹？”
“一个信封，刚刚有人送来的。送件人说这很重要。”
李远警觉起来，但决定去看看：“我马上下来。”
在前台，接待员递给他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只写着他的名字。
李远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个U盘。
纸条上写着：“如果你想了解真相，明天中午在中央公园贝塞斯达喷泉旁等我。——路易吉的朋友”
李远立刻环顾四周，但大堂里只有普通的酒店客人，没有可疑人物。
回到房间，他犹豫是否应该查看U盘的内容。
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也可能包含重要信息。
最终，他决定在一台隔离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U盘。
U盘中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李远点击播放，屏幕上出现了路易吉·曼吉奥内的面孔。
他看起来憔悴但冷静，明显是在录制这段视频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行动。
“如果你正在看这段视频，那么我可能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也可能已经被捕或死亡。”路易吉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想解释我的行动，不是为了寻求谅解，而是为了让真相被知晓。”
视频继续，路易吉详细讲述了他的背部问题如何毁了他的生活，以及保险公司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的治疗需求。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揭示了自己曾参与开发联合健康保险使用的AI审核系统，后来发现这个系统被故意调整为优先拒绝昂贵的理赔申请。
“我亲手创造了一个怪物，然后成为了它的受害者。”路易吉在视频中说，“但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算法，而是那些为了利润而牺牲人命的决策者。布莱恩·汤普森不仅知道这个系统会导致无数人受苦，他还亲自确保它按设计运行。”
视频最后，路易吉直视镜头：“我的行动可能是错误的，但我希望它能唤醒人们对这个腐败系统的关注。有时，只有极端行为才能引起变革。”
视频结束后，李远坐在那里，感到一阵寒意。
这段视频不仅证实了他的理论，还提供了路易吉自己的动机解释。
但同时，它也引发了更多问题：谁是“路易吉的朋友”？为什么要与他分享这段视频？明天的会面是否安全？
李远决定不立即向科恩或威尔逊报告这一发现。
他需要先见见这个神秘人物，了解更多情况。
但作为预防措施，他设置了手机定时发送他的位置信息给威尔逊，以防会面出现意外。
夜深了，李远躺在床上，但难以入睡。
明天的会面可能揭示更多真相，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无论如何，他已经决定冒险一试。
窗外，纽约的灯光依旧闪烁，如同无数个不眠的灵魂。
在这座永不停息的城市里，一个关于疼痛、绝望和复仇的故事正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