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雨下了整整一天。
路易吉的预审听证会已经结束，正式审判将在三周后开始。
时间紧迫，而他们需要在两条战线上同时推进，一边是帮助路易吉获得公正审判，另一边是揭露科尔曼和保险公司的系统性欺诈。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科恩，表情严肃但眼中带着决心。
“计划定好了，”科恩一进门就说，“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李远点点头，示意科恩坐下：“我也是这么想的，时间不多了。”
“我会继续跟进路易吉的案子，”科恩解释道，“与辩护团队保持联系，确保他们获得所有可能对辩护有利的信息。同时，我会深入调查‘医疗正义’组织，看看是否有更多路易吉的支持者可能提供证词。”
“而我负责追查保险欺诈，”李远接话，“特别是科尔曼与联合健康的关系，约翰逊警长说他已经收集到了一些关键证据。”
科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两条线索最终会交汇，如果我们能证明路易吉发现了这个系统性欺诈，并因此成为目标，这将极大地改变案件性质。”
“从谋杀变成什么？自卫？”李远半开玩笑地问。
科恩苦笑：“法律上不太可能，但至少可以改变公众和陪审团的看法。减轻情节，可能避免死刑或终身监禁。”
李远站起身，走向他的笔记本电脑：“我已经安排了与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一位助理检察官会面。她名叫詹妮弗·陈，专门负责白领犯罪，是个正直的人。”
“你打算告诉她多少？”科恩问道，语气谨慎。
“足够引起她兴趣的部分，”李远回答，“但不是全部。我们需要确保她是可信的，而且有足够的勇气对抗保险行业的压力。”
科恩点点头表示赞同：“明智的做法。同时，我认为你应该回德州一趟。”
李远挑眉：“为什么？”
“两个原因，”科恩解释，“首先，你需要亲自与约翰逊警长会面，了解他发现的新证据。其次，你父亲可能有资源帮助我们调查科尔曼。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公司的高管。”
李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同意：“有道理。”
科恩站起身，准备离开：“保持联系，但要小心通讯安全。科尔曼有资源，可能会监听常规通讯渠道。”
李远点点头：“我会的，祝你好运，科恩。”
“你也是，Lee。”科恩在门口停下，“记住，我们不仅仅是在调查一个案件，我们是在对抗一个系统，小心行事。”
第二天下午，李远在曼哈顿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等待着詹妮弗·陈助理检察官。
他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入口，同时不容易被其他顾客注意到。
一位三十多岁的亚裔女性准时出现，穿着专业的深色套装，手提公文包。
她环顾四周，然后径直走向李远的桌子。
“史密斯先生？”她伸出手，“詹妮弗·陈。”
“叫我Lee就好，”李远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愿意见我。”
他们点了咖啡，然后李远直入主题：“陈检察官，我有一些关于医疗保险行业的信息，可能涉及大规模欺诈。”
詹妮弗的表情变得严肃：“继续。”
李远谨慎地选择着词语：“有证据表明，多家大型保险公司正在使用一种AI系统，被故意设计为系统性地拒绝合理的医疗理赔，即使这些理赔在医学上完全必要。”
“这是个严重指控，”詹妮弗评论道，“有具体证据吗？”
李远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部分证据，包括内部备忘录、测试数据和项目文档的摘录。它们显示系统有90%的‘错误率’，但仍被批准实施。”
詹妮弗接过U盘，表情谨慎：“你是如何获取这些信息的？”
“我不能透露我的消息来源，”李远回答，“但我可以保证这些文件的真实性。”
詹妮弗将U盘放入包中：“我会查看这些资料，但老实说，要启动正式调查，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内部举报人证词、直接参与者的供述，或者更明确的文件，清楚地表明这是有意欺诈而非系统错误。”
“我理解，”李远点头，“我正在努力获取更多证据。”
“这与联合健康CEO谋杀案有关吗？”詹妮弗突然问道，眼神锐利。
李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时机太巧合了，”詹妮弗解释，“一个AI工程师杀死保险公司CEO，然后你出现，带着关于保险公司AI系统的欺诈证据，这不需要天才也能看出可能的联系。”
李远决定坦诚一些：“是的，我相信有联系。路易吉·曼吉奥内可能发现了这个系统性欺诈，这可能是他行动的部分动机。”
詹妮弗思考了一会儿：“这可能改变案件的性质，至少在公众看来。但从法律角度，谋杀仍然是谋杀，无论动机多么‘崇高’。”
“我不是为谋杀辩护，”李远澄清，“我只是希望真相被揭露。如果有系统性欺诈存在，公众有权知道，无论这对路易吉的案件有何影响。”
詹妮弗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满意：“我会认真查看这些证据，如果足够有力，我会向我的上级推荐启动调查，但我需要更多实质性证据才能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案件。”
“我会继续寻找，”李远承诺，“同时，请保持这次会面的保密，有些人不希望这些信息被公开。”
“当然。”詹妮弗站起身，准备离开，“作为检察官，保密是我的职业操守，我会在查看完资料后联系你。”
李远目送她离开，心中既有希望又有担忧。
詹妮弗看起来是个正直的检察官，但她说得对——他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才能对抗像科尔曼这样有权有势的人物。
第二天，李远搭乘早班飞机返回德州。
他已经通知了约翰，说要回家看望家人，顺便汇报纽约的调查进展。
德州的阳光比纽约更加灿烂，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干燥和温暖。
李远站在机场出口，深吸一口气，感觉仿佛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辆黑色林肯轿车停在路边，莱因斯管家站在车旁，看到李远立刻迎上来。
“欢迎回家，先生，”莱因斯接过李远的行李，“史密斯先生在庄园等您。”
车子驶出机场，向史密斯庄园驶去。
李远看着窗外熟悉的德州景色，思绪万千。
短短几周前，他还是个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迷茫灵魂，而现在，他已经深陷一场关乎数十亿美元和无数生命的博弈中。
“莱因斯，”李远打破沉默，“约翰最近怎么样？”
“史密斯先生最近很忙，先生，”莱因斯回答，“自从您去纽约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开会，有时直到深夜。董事会似乎有些……动荡。”
李远点点头，没有追问。
他猜测约翰可能已经开始对抗科尔曼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
到达庄园后，李远直接被带到了约翰的书房。
约翰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手中拿着一杯威士忌。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
“Lee，欢迎回家，”约翰示意李远坐下，“纽约的情况如何？”
李远坐在约翰对面的椅子上，简要汇报了路易吉案件的进展和他们发现的证据。
约翰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但没有打断。
“所以，”李远总结道，“我们有证据表明科尔曼是整个计划的主谋，但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才能对他采取法律行动。”
约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向一幅看似普通的油画。
他轻轻推开画，露出后面的保险箱，输入密码后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收集的关于科尔曼的资料，”约翰将文件夹递给李远，“包括他与联合健康和其他保险公司的秘密会面记录，以及一些可疑的资金转移证据。”
李远翻阅文件，惊讶于约翰收集的信息之详尽：“你一直在调查他？”
“很多年了，”约翰承认，“理查德·科尔曼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总是试图将公司推向我不赞成的方向。最初我只是警惕他的商业手段，但近年来，我开始怀疑他涉及一些更不道德的活动。”
“所以你派我去纽约，是为了找到证据？”
约翰点点头：“部分原因是这样。我需要一个局外人，一个科尔曼不会怀疑的人来调查。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谋杀、恐怖主义指控、全国性的抗议。”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科尔曼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他有广泛的政治关系网，甚至可能有执法部门内部的人脉，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能对付他。”
“约翰逊警长说他已经收集到了一些关键证据，”李远说，“我计划今天晚些时候与他会面。”
“马克是个好人，”约翰评价道，“但即使是他也需要小心行事，科尔曼的触角伸得很长。”
约翰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最新的监听设备，几乎无法被探测到。如果你能将它安装在科尔曼的办公室，我们可能会获得我们需要的直接证据。”
李远接过盒子，感到有些惊讶：“你想让我潜入科尔曼的办公室？”
“不完全是，”约翰解释，“明天有董事会会议，科尔曼会出席。会议结束后通常有鸡尾酒会，那时他的办公室会空着。作为我的儿子，你可以自由进出公司任何区域，没人会质疑。”
李远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风险：“如果被发现……”
“那就说你迷路了，或者想参观公司，”约翰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没人会怀疑约翰·史密斯的儿子。”
李远点点头，将设备小心地放入口袋：“我会试试。同时，我需要与杰西卡和约翰逊警长会面，了解他们的发现。”
“当然，”约翰同意，“但要小心，不要在公共场合会面，科尔曼可能有人在监视你。”
当晚，李远在休斯顿郊外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与杰西卡和约翰逊警长会面。
餐馆几乎空无一人，老板是约翰逊的老朋友，确保了他们的隐私。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约翰逊警长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科尔曼不仅与联合健康有勾结，他还与至少三名州参议员和一名联邦众议员有秘密财务往来。”
“政治保护，”杰西卡解释，“确保任何针对保险公司的监管或调查都会被阻止或削弱。”
约翰逊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这是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包括银行记录、电子邮件往来和证人证词。但问题是，这些都是间接证据，可能不足以在法庭上立案。”
李远翻阅文件，点点头：“这与我在纽约发现的吻合，我们需要科尔曼自己的话来证实这一切。”
“你有计划？”杰西卡问道。
李远简要解释了约翰提供的监听设备和潜入科尔曼办公室的计划。
约翰逊警长皱眉：“这很危险，而且可能不合法。如果被发现，获取的证据可能在法庭上无效。”
“我知道风险，”李远承认，“但我们别无选择。科尔曼太谨慎了，不会在可能被记录的场合讨论这些事情，我们需要抓住他毫无防备的时刻。”
杰西卡和约翰逊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杰西卡说：“如果你决定这么做，至少让我们提供后援。我可以在公司附近待命，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即介入。”
“我会安排一些可信的警员在周围巡逻，”约翰逊补充，“以防万一。”
他们详细讨论了行动计划，考虑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措施。
最终，他们达成一致。
李远将在明天的董事会会议期间安装监听设备，杰西卡和约翰逊的人会在外围提供支持。
“还有一件事，”约翰逊在会议结束时说，“FBI已经介入了路易吉的案件，但我不确定他们的动机。有些特工似乎对保险公司的问题非常感兴趣，而另一些则急于将案件定性为单纯的恐怖主义行为。”
“内部分歧？”李远猜测。
“可能是，也可能是某种更复杂的政治博弈，”约翰逊警告，“无论如何，不要完全信任FBI，保持警惕，特别是回到纽约后。”
会面结束，三人分别离开餐馆，约定明天行动。
第二天上午，李远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跟随约翰来到史密斯能源集团总部。
高耸的玻璃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公司标志在顶部展示着。
“记住，”约翰在电梯里低声提醒，“董事会会议大约两小时，之后是鸡尾酒会。那时科尔曼的办公室会空着。”
李远点点头，手心微微出汗。
尽管他试图表现得镇定，但内心的紧张难以掩饰。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潜入，而是对抗一个强大对手的关键一步。
董事会会议在顶层的豪华会议室举行。
会议进行得相当紧张，科尔曼和约翰在几个关键议题上明显持不同意见，特别是关于公司未来发展方向的讨论。
科尔曼强调科技投资和多元化，而约翰则坚持能源核心业务的重要性。
两小时后，会议结束，董事们移步到隔壁的接待厅参加鸡尾酒会。
李远悄悄溜向科尔曼的办公室，位于同一层的另一端。
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大多数员工都在参加鸡尾酒会或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李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科尔曼办公室门前，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用约翰提供的万能钥匙打开了门。
科尔曼的办公室宽敞而豪华，落地窗提供了休斯顿市区的壮观景色。
李远迅速环顾四周，寻找适合安装监听设备的地方。
最终，他选择了办公桌下方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小心地安装了设备。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李远的心跳几乎停止，但进来的只是一位清洁工，看到李远后显得有些惊讶。
“哦，抱歉，先生，”清洁工说，“我不知道有人在。”
李远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没关系，我是约翰·史密斯的儿子，只是在参观公司，科尔曼先生的办公室视野真不错。”
清洁工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确实，先生，需要我稍后再来打扫吗？”
“不用了，我正要离开，”李远友好地说，然后从容地走出办公室，心跳仍然剧烈。
任务完成，他返回鸡尾酒会，与约翰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示意一切顺利。
约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继续与其他董事交谈。
几小时后，董事会活动结束，李远和约翰返回庄园。
“设备安装好了，”李远在车上报告，“虽然有一个小插曲，但我处理得还算顺利。”
“很好，”约翰点头，“设备会将录音直接传输到一个安全服务器，只有我们能够访问。现在我们需要等待科尔曼说出一些可以定罪的话。”
“我明天就要回纽约了，”李远说，“路易吉的案件正在推进，我需要继续那边的调查。”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做得很好，Lee，比我预期的要好得多。”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父亲，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这句话让李远感到一丝意外。
尽管约翰不是他真正的父亲，尽管他们的关系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但这种认可仍然让他感到某种奇怪的满足。
“谢谢，”李远简单地回应。
第二天早晨，李远准备返回纽约。
约翰亲自送他到机场，在告别时握住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少见的情感：“小心点，儿子。科尔曼是个危险的对手，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
李远点点头，感受到肩上的责任重量：“我会的，父亲。”
登上飞往纽约的飞机，李远望着窗外的德州景色渐渐远去。
飞机升入云层，李远闭上眼睛，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