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玻璃罩缓缓升起，陈晟一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真实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金属和消毒液的刺鼻味道，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气味都要锋利。
“呼吸节奏慢点。“苏雨晴用沾血的袖子擦他脸上的营养液，“你的肺休眠了三个月，跟新买的一样娇气。“
陈晟一试图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细瘦苍白得像实验室的小白鼠，皮肤下蜿蜒着淡金色的血管纹路，那是记忆种子的痕迹。他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这...真的是现实？“
苏雨晴突然用力掐了他大腿一把。
“疼！“
“疼就对了。“她指向周围，医疗舱所在的实验室布满爆炸痕迹，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23-09-18 04:32:17】，“虚拟层可不会让你这么疼。“
陈晟一的目光落在自己被插满管子的身体上，各种监测电极在皮肤上留下蛛网状的红印。最引人注目的是胸口那里植入了个发着微光的圆形装置，透过半透明皮肤能看到里面细如发丝的金色脉络在缓缓脉动。
“记忆种子...“他下意识去摸，却被苏雨晴抓住手腕。
“别碰！它现在比你脑子值钱多了。“她压低声音，“董事会的人每半小时巡查一次，我们得快点！“
走廊突然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嗡鸣。苏雨晴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扯断陈晟一身上的管线，将他拖到医疗舱下方狭小的设备空间里。
“屏住呼吸。“她往陈晟一嘴里塞了颗彩虹糖，“能干扰热感应。“
透过缝隙，陈晟一看到三双锃亮的皮鞋停在医疗舱前。其中一人弯腰查看打开的舱体，后颈处露出条形码——“A-003“。
“实验体Y逃逸。“机械化的声音响起，“启动三级警戒。“
“早说过该直接提取种子。“另一个声音抱怨道，皮鞋尖不耐烦地敲打地面，“陈博士的加密太顽固了。“
“按照协议，必须保证宿主存活才能完整转移记忆种子。“A-003直起身，“搜索半径五十米，他走不远。“
等脚步声远去，陈晟一才敢呼出那口带着草莓香精的气。苏雨晴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像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
“他们为什么叫我实验体Y？“
“因为你是对照组。“苏雨晴拽着他爬向通风口，“向日葵计划有二十六个实验体，你是唯一自然觉醒的。“
通风管道比游戏里的狭窄许多，陈晟一的手肘不断撞到金属管壁，每一声闷响都让他心跳加速。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光，苏雨晴踢开松动的栅栏，外面是个堆满老旧设备的储藏室。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她拉开某个服务器机柜，里面竟被改造成了简易生活区，贴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贴纸，“过去三个月，我每天偷你0.5ml营养液养出来的。“
陈晟一盯着她瘦削的脸颊和关节突出的手指，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一直在这里？“
“不然呢？“苏雨晴扔给他一套皱巴巴的护工制服，“董事会控制了所有出口，但好消息是……“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液体，“他们不知道我已经黑进了主系统。“
储藏室的显示器突然亮起，显示出实验室的立体结构图。某个闪烁的红点被标注为「A-001收容处」，位于地下七层。
“爸爸...“陈晟一扑向屏幕，却被苏雨晴按住。
“先看看这个。“她调出段监控录像：穿防护服的父亲被押送进透明收容舱，黑西装男人对着舱体按下某个按钮，父亲立刻痛苦地蜷缩起来，而陈晟一自己的医疗舱同时发出强光。
“他们在用你父亲当控制开关。“苏雨晴的声音罕见地发颤，“记忆种子的能量波动与他脑电波同步，如果强行取出种子...“
画面中的父亲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缓慢开合。苏雨晴将画面放大十倍，逐帧解析口型：
“种……子……需……要……土……壤“
陈晟一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转向储藏室角落的老旧终端机：“能联系到他吗？“
“试过87次。“苏雨晴敲击键盘调出日志，满屏的「连接失败」中夹杂着几条破碎信息：
【找到童年画室】
【Epione不是程序】
【小心Y-714】
最后一条让陈晟一后颈汗毛直立：“Y-714是什么？“
苏雨晴突然僵住，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显示器上的实验室地图正在被某种黑色物质侵蚀，转眼间大半变成了乱码。
“他们发现入侵了！“她拽起陈晟一冲向货架后的暗门，“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停下！“
暗门后是条向下的维修通道，墙壁上布满管线。陈晟一踉跄着跟在后面，突然注意到某些管线上贴着儿童贴纸和他五岁时画的一模一样。
“这些贴纸...“
“你父亲留的标记。“苏雨晴的声音在黑暗中飘忽不定，“整个实验室的结构会周期性变化，只有跟着这些才能找到正确路径。“
通道尽头是扇锈蚀的铁门，上面用粉笔画着歪脖子树。苏雨晴输入密码时，陈晟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
“有人跟……“
“别看！“苏雨晴捂住他的眼睛，“是记忆清洁工，看了会被洗脑！“
铁门打开的瞬间，陈晟一还是忍不住回头，通道里站着个穿黄色雨衣的身影，没有脸，手里提着个不断滴落黑色液体的桶。更恐怖的是，它身边飘浮着数十个微型摄像头，每个镜头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雨晴几乎是把陈晟一踹进了门内。铁门关闭的巨响中，她滑坐在地上，条形码纹身疯狂闪烁：“差点就...他们加强了防火墙...“
陈晟一这才看清门后的空间，是个被改造成儿童画室的实验室，墙上贴满向日葵涂鸦，中央放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蜡笔和画纸。最诡异的是，角落里有个正在运转的老式投影仪。
“这是...“
“你五岁时的秘密基地。“苏雨晴艰难地爬起来，“你父亲偷偷建的，董事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墙上映出晃动的画面：五岁的陈晟一正在画画，父亲蹲在旁边说着什么。没有声音，但能看到小陈晟一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确切地说，是看向现在的陈晟一。
“你终于来找我玩了。“投影里的孩子笑着说，声音却来自陈晟一背后。
他猛地转身，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画室门口穿着蓝色病号服，胸前名牌写着“Y-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