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代桃僵

暮春三月，江南的雨丝如烟如雾，缠绵悱恻地笼罩着小小的村落。上官邺站在雕花窗前，望着檐下滴落的雨珠，一颗心仿佛也被这雨水浸得湿漉漉的。

“公子，大老爷已将这地方卖给一小庄家，咱们得回濠州去……“管家垂首而立，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大老爷，大老爷让您回去成亲……“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青瓷茶盏在地上碎成数片。上官邺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转身，玉冠上的丝带随风扬起，衬得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愈发苍白。

“又是成亲！“他声音低沉，却掩不住其中的愤怒与无奈，“父亲眼中，可曾有过我这个儿子半分意愿？“

管家不敢抬头，只低声道：“郡主身份尊贵，与公子正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上官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过是父亲攀附权贵的借口罢了！“他想起那位郡主玉珠，虽生得闭月羞花，却骄纵任性，如何能与那夜月光下惊鸿一瞥的倩影相比

那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少女如出水芙蓉般的身影，受惊时如小鹿般清澈的双眸，还有那惊慌失措间不慎遗落的绣花手帕...上官邺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贴身收着那块绣着“夏“字的帕子。

“公子...“管家欲言又止。上官邺挥袖转身，抽出墙上悬挂的宝剑，大步走向庭院。雨已停歇，院中梨花落了一地，如同铺了一层雪。他长剑出鞘，剑光如水，在落花间舞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

他身形修长挺拔，剑招潇洒飘逸，一招一式间尽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即使此刻面带怒容，也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俊美。若有女子得见此景，只怕要为之神魂颠倒，难以自持。

剑势渐急，落花被剑气带起，在他周身飞舞。上官邺想起自己为抗父命所做的一切——流连青楼，打架滋事，甚至故意在朝堂上顶撞权贵。好不容易才让父亲将他放逐到这远离纷争的乡野之地，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回濠州...“他收剑而立，望着远处青山如黛，心中满是不舍。不舍这山清水秀之地，更不舍那尚未寻到的梦中佳人。

此时距那日偷偷洗澡已过去不少时日。这几日，林夏深知自己犯下的过错，故而收敛许多，言语也比以往少了不少。她每日洗衣做饭，帮小妹梳妆。于古代而言，化妆品稀缺且简易，林夏着实有些犯难。不过凭借当下的技艺，还是能将这原本就貌美的小美女装扮得与众不同。

“夏姐姐，你梳的头真好看。“小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林夏的手艺确实不凡，简单的发髻经她巧手点缀，竟显得格外精致。

林夏抿嘴一笑，眼角微微弯起：“小妹本就生得美，姐姐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用野花和蜂蜡自制的胭脂，“来，试试这个。“

张小妹害羞地低下头，任由林夏为她点上淡淡的胭脂。铜镜中的少女顿时明艳了几分，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初绽芳华。

门外传来脚步声，张石头扛着柴火走了进来。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劳作的庄稼汉。见到妹妹的新妆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小妹今日真漂亮。“张石头显然对小妹的装扮不太在意，可每当看到林夏那般认真地打扮小妹以及那满含期待的眼神，他总会夸赞小妹几句，只为哄林夏开心。世间之事便是如此，你钟情之人未必钟情于你，而你在意之人，心中却想着另一人。

林夏抬头，正对上张石头温柔的目光。她心头一跳，急忙低下头去，假装整理梳妆台上的物件。

佃主可不是像上官邺一家那般的善人，对为他种田之人极尽克扣，还对小妹心怀不轨。直至一日，媒婆登门而来：“石头啊，张员外相中你家小妹啦，你瞧瞧那小嘴儿，真是美哟！人家聘礼都备好了，我也不多言，明日他便来迎娶。”见两人皆不言语，媒婆又道：“你们可别不识好歹，虽说张员外年纪稍大，可他老婆刚走，原先他可是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如今小妹嫁过去那可是正室，不比跟着你吃苦强得多？不是说你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么，我瞅瞅啊……”

话未说完，张石头便将媒婆骂了出去，一脚踹倒眼前的这堆聘礼。想想自己将小妹领回，却无法为她寻个正经的好人家，不禁连连叹气。小妹在一旁哭了许久，突然跪下道：“哥哥，你莫要将我嫁给那人，我此生只想与哥哥相伴，我不愿嫁。”张石头一把将妹妹拥入怀中，也哭了起来，此刻的他是这般的无可奈何。林夏将背上的柴火扔在地上，归来见此情形，问清缘由后思索片刻，对小妹说：“小妹，姐姐有法子，你莫要伤心了。”而后在二人耳畔轻声道出自己的主意。随着她的讲述，张小妹的眼睛越睁越大，而张石头的眉头却渐渐舒展。

“这...能行吗？“小妹怯生生地问。林夏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如磐石：“相信我。等事成之后，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张石头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可以去锦城找上官大老爷！他曾欠我一个人情。“说着，他看向林夏，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只是这一路颠簸，怕你和妹妹受苦...“

“我不怕！“林夏斩钉截铁地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与其留在这里任人宰割，不如搏一把！“

三人相视而笑，在这笑容背后，是对未来的希冀，也是对彼此的承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夏便悄悄来到了村西头的一间茅屋前。这屋子比张家的还要简陋，门前却种满了各色野花，在晨光中摇曳生姿。

“西施！西施！“林夏轻声呼唤。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这便是村里人称“西施“的女子——名不副实，却心地善良。

“林姑娘！“西施见到林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在这村子里，唯有林夏不曾嘲笑过她的相貌，反而常常为她梳妆打扮，教她如何展现自己的美。

林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我给你带了新做的点心和胭脂。“西施欢喜地接过，拉着林夏进屋。屋内简陋却整洁，墙上挂着几幅粗糙的绣品，显是主人精心布置过。林夏看着西施小心翼翼地将胭脂放在枕边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西施，“她轻声道，“你想不想...嫁入富贵人家？“西施的手顿住了，她转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这样的...哪有人家愿意娶？““有！“林夏握住她粗糙的大手，“新来的张员外要娶我们家小妹，但小妹早已心有所属。我想...若你愿意代替她...“

西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代替小妹？“林夏点点头，详细解释了计划。西施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犹豫，最后化为决然。

“好！“她一捶桌子，震得茶碗叮当作响，“横竖我这一生也难觅良缘，不如赌一把！“林夏眼中泛起泪光，她紧紧抱住西施：“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当夜，林夏为西施沐浴更衣，精心梳妆。虽然西施相貌平平，但经过林夏的巧手装扮，竟也有了几分新娘的娇媚。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记住，“林夏为西施盖上红盖头，轻声叮嘱，“入洞房前千万别说话，别掀盖头。等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张夫人了，他奈何不了你。“

西施在盖头下重重地点头。林夏最后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张石头家中，林夏和小妹已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张石头将祖传的一把短刀别在腰间，眼中满是决绝。

“走吧，“他低声道，“趁天还没亮。“

三人悄悄从后门溜出，踏上了前往濠州的路。林夏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数月的小村，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曾是她穿越后第一个安身之处，有恩情，也有惊险。而前方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而张员外这些时日满心都念着那张小妹，一想到原配夫人终于离世，终于能够迎娶如花美眷，心中自是欢喜至极。这日清晨，早早便骑着马来到张石头家门口，瞧见打扮停当、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更是喜上眉梢。媒人引着新娘走到轿子跟前，四人吃力地抬起轿子，皆在暗自嘀咕这新娘怎如此沉重。饮酒、拜天地，张员外迫不及待地将新娘带入洞房。然而，当揭开盖头的瞬间，张员外气得嘴唇发紫，西施望着张员外那副神情，说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妻子，老爷。”

“滚！你是谁？滚开！张小妹呢？”

西施狠狠地瞪了张员外一眼，厉声道：“是你明媒正娶的本小姐，你可得弄清楚！你去这村里打听打听，谁敢招惹我西施！我连死都不惧，反正也无人喜爱我。但你若再敢说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小心着！你敢休我，我即刻便废了你！”

张员外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经过两日多的奔波，林夏三人总算抵达了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