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碎瓷聘

残月被浓云吞噬的刹那,惊雷劈裂了水牢顶端的玄铁锁链。

凤鸣娇透过发间凝结的冰碴望去,萧寒舟蟒纹曳撒下摆正淌着血,蜿蜒如一条朱砂画的河。

这血在青石砖缝隙里游走,竟凝成十二地支的纹路,暗合钦天监前日呈报的荧惑守心之兆。

“娇娇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男人抬手震碎牢门铜锁的动作带着三分醉意,纷扬铁屑落进凤鸣娇颈间时,她嗅到浓重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

这香气与七日前春禧殿走水时如出一辙——

彼时萧寒舟也是这般拖着镣铐闯火场,却任由火舌舔舐他后背的承影刺青。

蛊毒如毒蛇般顺着脊梁窜上来,却在即将触发血瞳时被冰凉指尖按住太阳穴。

萧寒舟的指腹带着碎瓷割裂的新伤,将她的脸扳向东南角漏雨的窗棂。

十二片碎瓷突然自他袖中飞出,在凤鸣娇脚边拼成并蒂莲纹。

那瓷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靛蓝,分明是南疆巫族祭祀用的淬毒骨瓷。

他单膝跪进锋利的瓷片堆,玄色锦裤瞬间洇出暗红:“十二年前雪夜,凤家军赏我的那碗姜汤里...“

话音未落,碎瓷嵌入膝盖的闷响已打断话语。

凤鸣娇看见他左肩刺青在剧痛中泛出金光,那“承影“二字透过撕裂的衣料,竟与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虎符纹路如出一辙。

“督主又要演苦肉计?“她故意踩上那片沾血的瓷,足底传来的温热却让她指尖发颤。

水牢深处的铁链忽然哗啦作响,三十六个悬在梁上的金笼应声而落,每个笼中都困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

正是三日前从北疆飞回的凤家旧部传书所用。

萧寒舟忽然低笑,染血的指尖勾起她腰间玉珏:“娇娇可知这些鸽子为何不传信?因为它们的嗉囊里...“

他随手捏碎一只鸽首,滚出的不是谷物,而是沾着脑浆的碎骨片,“装着当年参奏凤家谋反的十二道密折。“

暴雨倾泻如注时,萧寒舟忽然捏住她脚踝一扯。

凤鸣娇整个人跌进他染血的怀抱,囚衣下未愈的鞭伤蹭过男人胸前的鎏金纽扣,竟激得那并蒂莲蛊纹在皮肉下翻涌如活物。

隔着湿透的衣料,某个灼热的轮廓清晰抵住她腰窝——与那夜温泉池中的触感重叠。

凤鸣娇正要屈膝顶撞,却被他用虎口卡住咽喉。

萧寒舟的蟒纹曳撒下突然钻出条碧眼小蛇,毒牙精准刺入她颈侧蛊毒印记。

“娇娇当年给的饴糖,本座还留着。“染血的唇舌撬开她齿关,甜腥味混着化开的饴糖在口腔蔓延。

凤鸣娇在窒息中瞥见他喉结滚动,十二颗东海明珠自破碎的瓷片中浮起,每颗珠面镌刻的年号都泛着血光。

景和八年,正是父亲战死沙场那年。

凤鸣娇突然记起,那年冬至她曾将半块饴糖塞给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小太监。

而那糖纸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此刻竟显现在萧寒舟心口的齿痕间。

“每颗明珠都是本座剜了心头血养出来的。“萧寒舟咬破她下唇,将血珠抹在明珠表面。

珠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紫气,那是修炼邪功至第八重的征兆,“娇娇可闻到龙涎香?这是用太后的血重新淬炼的...“

话音未落,水牢顶棚突然破开大洞。

霍惊云带着玄衣卫从天而降,淬毒的弩箭却尽数射向凤鸣娇后背。

电光火石间,萧寒舟旋身将她护在怀中,三十八根透骨钉自他后背迸射而出,将那些弩箭凌空击成齑粉。

“所以屠了凤家满门的,究竟是玄衣卫还是...“凤鸣娇攥住他左肩刺青,指甲深深抠进“承影“的笔画。

指尖触到的不似人皮,倒像是某种经过硝制的异兽皮革,这发现令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未尽的话语被吞入深吻。

男人后背撞上刑架时,锁魂咒的符文自旧伤中渗出黑血。

凤鸣娇惊觉他脊柱上蜿蜒的疤痕竟在蠕动,细看才发现是无数蛊虫组成的南疆锁魂咒。

那些蛊虫正疯狂啃噬他新生的血肉,却在他抚上她脸颊时突然温顺如绵羊。

子时梆子响起的刹那,十二道惊雷劈开阴云。

萧寒舟握住她的手按向心口,肌肤相触处,并蒂莲蛊纹在暴雨中绽放妖异红光。

凤鸣娇忽然记起古籍记载:此蛊需以情人骨为引,若三年内不得解,中蛊者必将化作血水。

“娇娇的血瞳还需三日成熟。“他引着她的手穿透胸腔幻影,虚空中浮现的玄甲军墓星象图竟与钦天监的浑天仪完全重合。

北斗杓柄直指凤鸣娇眉心血痣,那是凤家女子独有的“破军“印记。

当萧寒舟自断手少阴心经时,凤鸣娇的银簪骤然刺入他掌心。

血珠未及落地便凝成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北疆雪山的地形图——正是当年父亲中伏之地。

男人却用碎瓷划开腕脉,任鲜血在金笼底部汇成河洛卦象。

“三日后大婚,这滩血会变成捆仙索。“

萧寒舟将她的指尖按在卦象中心,那里浮现出凤家祖祠的幻影,“若本座负你,自当万箭穿心。“

窗外忽有白影掠过,凤鸣娇瞥见霍惊云正在埋虎符碎片。

这个十二年前雪夜喂人肉的副将,此刻眼中竟噙着泪。

他颤抖的指尖在青砖上划出“慎“字,却被萧寒舟弹指射出的瓷片削去半截手指。

“萧寒舟,你可知我每月十五...“

“会变成噬人的罗刹?“男人笑着咽下喉间血,扯开的衣襟下,心口齿痕与她的朱砂痣严丝合缝,“那年冷宫走水,娇娇咬断老太监喉咙的模样...“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竟裹着半片金箔——正是春禧殿屋瓦上御用的龙凤纹样。

五更天的梆子混着鸡鸣传来时,萧寒舟将淬毒的金簪插入她发髻。

凤鸣娇在蛊毒眩晕中听见他最后的呢喃:“待夫人看过龙脉下的合葬棺,再决定要不要把簪子扎进这里...“

他握着她的手按向胯间旧伤,那道横贯腰腹的疤痕突然如蜈蚣般蠕动。

凤鸣娇在血色视野中看清,这根本不是净身留下的刀口,而是生剖活人取虎符的缝合线!

线头处隐约可见半枚青铜碎片,正是父亲临终前让她寻找的凤符残片。

“娇娇现在杀我,虎符煞气会立刻反噬。“萧寒舟突然震碎所有明珠,十二道金光没入她四肢百骸。

凤鸣娇这才惊觉,那些明珠内部竟封存着十二个婴孩的魂魄,此刻正在她经脉中哭嚎。

暴雨骤停时,她的银簪终究偏了半寸。

萧寒舟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捏着母亲的信物——半块浸透血污的平安符,那是她七岁上元节亲手所绣。

水牢深处传来瓷器碎裂声,白芷调配的涅槃散已染红半池寒潭,无数蛊虫正从太后的尸身上蜂拥而出。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金笼顶端的玄鸟纹,萧寒舟为她戴上的辟邪镯突然收紧。

那用钦天监三百头骨炼制的镯子内侧,赫然刻着父亲的字迹:“见镯如晤,望儿珍重。“

而萧寒舟心口的齿痕,正与她腕间银铃的纹路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