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从烙铁开始

【洪武二十五年·应天诏狱】

火光摇曳,铁链拖地的声音夹杂着哭喊与棍棒声,空气里一股焦糊与湿腐混成的味道令人作呕。

一个年轻人被狱卒粗暴地拽进牢门,踉跄着差点摔倒。

“进去!”狱卒一脚踢在他身后,甩下锁链转身离去。

他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四周黑漆漆的牢房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与咳嗽,火把跳动,映出几个血迹斑斑的身影。

“……真倒霉。”年轻人喃喃。

他刚刚穿越。

原本是警校应届毕业生,第一天上岗,被安排去整理图书馆档案。他翻开一本《大诰第三编》,还没读几页,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就成了这古代牢狱中的“待罪之人”。

更糟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只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年纪不大,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多岁,似乎刚脱书生气。可现在这世道……不是讲证据的地方,狱卒可不会问你是不是冤枉的,他们只认罪名。

“是嫌疑人?不,是犯人。”

他咬了咬牙,在昏暗中缓缓坐起身。

地牢幽深潮湿,墙壁遍布青苔,不时传来铁链拖动与水滴落地的声音。他被两个狱卒拖着,转了几个弯,带进了一间石门紧闭的审讯室。

一推门,火光扑面,屋内只有一张石桌,一人端坐其后,披着飞鱼服,腰悬小牌,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与轻蔑。

“你就是张辅?”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眼神像在看一件赃物。

“姓陈的,缉事校尉陈彦通。”身后同样穿着飞鱼服的男人出声提醒道,“刚从苏州案子回来。”

“谢……谢大哥。”年轻人干笑着应了一句,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这个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

可就在“张辅”这个名字被唤出的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头痛袭来,记忆像被撬开的木盒子,哗啦啦涌了出来。他抱着脑袋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

陈彦通冷笑一声,猛地拍桌,怒斥:“进了我诏狱,还想装病糊弄过去?!”

他手指一挥,声音森冷:“王连,把他压下去——烙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家里搜出的空印公文!”

就在此刻,张辅的脑中,逐渐拼出了属于这个身体的全部记忆。

他名叫张辅,18岁,出身前元军人之家。两年前被父亲以“身体羸弱”为由送往乡下静养,不准插手朝事。而昨夜,一队锦衣卫突然闯入祖宅,翻箱倒柜,最终将他强行押入诏狱。

他还来不及完全接受这副新身份,便被几名力壮的锦衣卫拉着胳膊,拖出审讯室。

然而,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回头一瞥,只见陈彦通头顶浮现出一行淡淡的金字:

【陈彦通丨缉事校尉丨月俸12两丨藏银843两,卧房床板之下。】

张辅整个人怔住了。

那行字不属于这个世界,也绝不是幻觉。像是从脑海中被某种力量“读出”的标签,悬在空中几秒后才缓缓散去。

他被拖着离开,衣襟擦过石地,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但他已经顾不得胳膊的痛,也顾不得要被拉去烙铁加身。

前世身为警校毕业的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陈彦通……不干净。”

审讯室内火光昏黄,四壁斑驳斑黑,墙角散落着几块烧焦的刑具,铁钳、烙铁、吊钩一应俱全。地面坑洼不平,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与剥落的皮肉,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脂油味与冷铁的锈腥味,令人作呕。

屋顶悬着两根没干透的皮鞭,风一吹便轻轻摇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有人低声哭泣。门外站着两名锦衣卫,背对火光,影子投在门板上,纹丝不动,宛如死尸。

张辅被绑在地上,跪得膝骨生疼,头发凌乱,汗水混着尘土滑过脸颊。他不言不语,只是紧紧盯着眼前那根火红的烙铁。

王连走上前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将烙铁缓缓对准他的腹部,火星在铁端闪动。

“你现在承认那张空印公文是你的,”他说道,语气低沉却咄咄逼人,“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张辅的太阳穴一跳一跳作痛。他根据记忆,终于知道了那所谓的空印公文是什么——是加盖了正式官印却空白无字的文书,只要有人填上内容,便能化作一纸钦命。

轻则愚弄百姓,重则蒙蔽圣听。

可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

这张空印公文,他从未见过。

那张东西,就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样。

就在王连的烙铁逼近时,张辅无意间抬头一瞥,眼中忽然浮现出一行淡淡的金色小字:

【王连丨缉事校尉丨月俸10两】

张辅怔住了。此人并没有藏银的信息。

那一行字像是一根突然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让他在死亡边缘捕住了一丝微光。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王连,眼中带着一丝冷汗后的清醒和赌徒的孤注一掷。

“王大人……”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却清晰,“我有一事相告。今日之事,若无意外,我怕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但若我说的能值一条命,我愿意赌一次。”

王连眉头微挑,显然没料到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竟在烙刑面前不求饶,反倒开始谈条件。

他将烙铁在手中转了一圈,声音不冷不热:“说。”

张辅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开口:“那位陈彦通陈校尉……不干净。他藏了私银,足有八百四十三两。”

“我不知道以陈大人的身份,这是否属于寻常之数。但若不寻常,我愿带您亲查。”

话音刚落,王连的脸色瞬间变冷。他将手中烙铁猛地一甩,“哐”地一声重重插入炭盆中,火星四溅,却不言语。

下一刻,他再次拔出烙铁,毫无预兆地将其按在张辅的大腿上。

“啊——!”张辅整个人几乎从地上弹起,喉咙撕裂般发出惨叫,整条腿因灼烧剧烈痉挛。

王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此时此刻,你竟还敢血口喷人?活腻了?”

张辅全身冷汗涔涔,疼得嘴唇发白,但却咬牙死撑不倒。他咬着牙缝挤出一句话:

“如若大人不信……可随我查验。若有虚言,我死无怨。”

话未说完,他剧痛难忍,呼吸一滞,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

他继续道:“只需大人回答我一句——藏银八百余两,是否寻常?”

王连目光深沉,盯着这个痛得发抖却仍咬着牙提问的少年,半晌,终于放下烙铁,缓缓开口:

“……不寻常。”

张辅听到这句,才仿佛重新吸进一口气,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希望。

他在心里低声念着:

“原来,这些锦衣卫……也不是个个都是大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