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益与辩论

颜书瑶蹲下身，平视着面前轮椅上的小女孩：“你的画作真棒，这片星空特别美。“

“这是妈妈。“小女孩用沾满颜料的手指点了点画纸上一个模糊的人形，“院长说她变成了星星。“

颜书瑶心头一紧，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那她一定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阳光透过福利院活动室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满墙的儿童画作照得闪闪发亮。这里是B市郊区的晨光福利院，颜书瑶每月都会来一次，带着电台的团队为孩子们组织活动。但今天，活动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周总亲自来了！“院长匆忙整理着衣领迎上去。

颜书瑶转头，看见周沉毅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拿着礼物的助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锁定了她，微微点头示意。

“颜小姐，真巧。“他走近，声音比在电波中听到的更加低沉。

“周总认识我们的主持人？“院长惊讶地问。

“我们是...“颜书瑶刚要回答，一个小男孩突然冲过来抱住周沉毅的腿。

“周周哥哥！“男孩仰着脸兴奋地喊。

颜书瑶惊讶地看到，那个在商业杂志上永远冷峻的周沉毅蹲下身，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一辆小汽车：“小杰，上次答应你的。“

“您经常来吗？“颜书瑶忍不住问。

周沉毅轻轻摇头：“不算经常。“但颜书瑶注意到，活动室里几乎每个孩子都认识他，有几个大点的甚至跑过来汇报近期的学习成绩。

“周氏科技资助福利院五年了，“林妍不知何时站到了颜书瑶身边，小声解释，“周总每个月都会抽时间来看看，不让媒体报道。“

活动开始后，颜书瑶主持绘画比赛，周沉毅则负责给孩子们分发奖品。她不时瞥见他耐心倾听孩子童言童语的样子，与邮件中那个犀利辩论的“失眠商人“判若两人。

“书瑶姐姐，“轮椅上的小女孩拉拉她的衣角，“那个帅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啦。“颜书瑶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却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活动接近尾声时，颜书瑶无意中路过院长办公室，听见里面的对话。

“...这季度的资助款已经到账了，“周沉毅的声音，“另外，小杰的手术费用我单独安排了，请最好的医生。“

“周总，您已经资助了七个孩子的医疗费，不能再...“

“名单上还有三个，下个月我会让林妍跟进。“

颜书瑶轻手轻脚地走开，心中泛起一阵微妙的波澜。她所认识的周沉毅，在公众面前是锐利的商业精英，在邮件中是思维缜密的辩论对手，而此刻，他又展现出一个全新的侧面。

“准备回城了吗？“活动结束后，周沉毅在停车场叫住她。

颜书瑶点点头：“晚上还有节目。“

“我送你。“这次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正好聊聊你上周那期关于城市孤独感的节目。“

车上，周沉毅亲自驾驶一辆低调的沃尔沃，而非平时那辆商务宝马。封闭空间里，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让颜书瑶有些分神。

“你今天在孩子们面前很不一样。“她打破沉默。

周沉毅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你也是。比在酒会上自在多了。“

“我不擅长那种社交场合。“颜书瑶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对了，谢谢你没有告诉院长我们认识。我不想让公益活动变得复杂。“

周沉毅瞥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车内的气氛逐渐放松，两人聊起福利院的孩子们，聊到绘画比赛上那些天马行空的作品。但当话题转到颜书瑶的节目时，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上周那个'订婚强奸案'的有听众打来电话。“颜书瑶说。

“我听到了。“周沉毅皱眉，“事情果然朝着彩礼纠纷方向发展了。“

“听众分成了两派，电话差点被打爆。“颜书瑶回忆着直播时的混乱场面，“一方认为女方敲诈勒索，一方坚持无论什么关系都不能违背女性意愿。“

周沉毅轻哼一声：“典型的网络二元思维。现实中这种纠纷往往复杂得多。“

“但法律是明确的。“颜书瑶转头看他，“无论订婚前还是结婚后，违背意愿就是违法。“

“我同意。“周沉毅减速驶入电台大楼前的车道，“但公众讨论的焦点已经偏移到'彩礼该不该退'和'房产加名是否合理'上，反而模糊了核心问题。“

颜书瑶正要回应，手机突然响起。总监张美玲的短信：「马上到我办公室，改版方案确定了。」

“麻烦到了？“周沉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

“职场日常。“颜书瑶勉强笑笑，“谢谢送我回来。“

“晚上节目结束后，“周沉毅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太晚可以打这个电话，有专职司机值班。“

颜书瑶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你不用这样...“

“不是特意为你安排的，“周沉毅打断她，“公司一直有这个制度，为加班员工服务。“

走进电梯，颜书瑶才仔细看那张名片——上面只印着一个名字“周沉毅“和手机号码，根本不是公司司机。她忍不住微笑，将名片小心地放进钱包最里层。

张美玲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争执声。颜书瑶刚要敲门，听见徐薇的声音：

“美玲姐，书瑶的节目太固守己见了。昨晚那个强奸案讨论，完全可以更戏剧化一些，比如连线女方家属...“

颜书瑶的手悬在半空。

“但她处理得还算专业，“张美玲说，“收听率确实有回升。“

“那是因为争议性话题本身吸引人，“徐薇坚持，“如果让我来策划，可以做成系列报道，找几个网红联动...“

颜书瑶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讨论声戛然而止。“进来。“张美玲喊道。

办公室内，徐薇正站在总监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颜书瑶，她露出一个假笑：“正说到你呢，书瑶。“

“坐。“张美玲推了推眼镜，“台里决定对你的节目进行改版，准备移到晚八点档。“

颜书瑶惊讶地睁大眼睛：“八点档？那不是黄金时段吗？“

“条件是内容需要调整。“张美玲递给她一份方案，“增加热点话题讨论，减少文艺内容；每期邀请一位嘉宾，最好是有些名气的；另外，要留出至少两个广告口...“

颜书瑶快速翻阅着方案，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完全背离了她做节目的初衷。

“美玲姐，我不确定这种改变...“

“书瑶，“张美玲打断她，“台里要生存。你的节目收听率起伏太大，广告商需要稳定性。“

徐薇在一旁补充：“其实这样挺好的，曝光率更高了。我认识几个小明星，可以帮你联系...“

“我需要考虑一下。“颜书瑶紧握方案。

“周五前给我答复。“张美玲最后说，“对了，周氏科技的人今天联系了台里，询问广告合作事宜。你跟他们的CEO？“

颜书瑶感觉徐薇的目光像刀子般射来。“一面之缘。“她轻声回答。

走出办公室，颜书瑶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失眠的商人“的短信：「关于今晚节目主题，有个建议——可以讨论公益慈善如何避免成为形象工程。刚在福利院有感。」

她回复：「好主意。不过今晚已经定了主题：当婚姻变成交易。」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更尖锐了。需要案例的话，我有些商业联姻的故事可以分享。」

颜书瑶忍不住笑了。无论周沉毅有多少面，那个喜欢思想交锋的“失眠商人“始终存在。

当晚直播前，颜书瑶在化妆间反复练习开场白。改版方案像块石头压在心里，但她决定先把今晚的节目做好。

红灯亮起，熟悉的开场音乐后，她的声音传向城市无数角落：“晚上好，这里是'深夜频率'，我是书瑶。今晚我们继续上周的话题，当亲密关系遭遇金钱交易...“

第一个来电正是上周那位听众：“书瑶姐，我表哥的事有后续了。发生关系后第二天，女方家人找我表哥谈补偿方案，要求要么结婚并房产加名，要么赔偿十万...“

颜书瑶调整耳机：“请问有走法律程序吗？“

“没有，女方家说不闹上法庭可以私了。“听众声音带着困惑，“她妈妈要求他们赶紧结婚，但结婚后女方还是住自己家。我表哥同意了，可我姑姑坚持结婚就要住一起，两家谈崩了...“

“感谢分享。“颜书瑶谨慎回应，“这反映了当下婚恋市场的一个现实——婚姻有时被当作经济契约而非情感联结。听众朋友们怎么看？“

果然，听众迅速分成两派。支持男方的一方认为女方家庭“狮子大开口““以告强奸相威胁“；支持女方的一方则强调“婚姻不是买卖““女性有权保护自己的财产权益“。

颜书瑶在激烈的辩论中保持中立，引导讨论走向理性：“无论立场如何，我们都应该明确一点——法律是底线。如果真存在强迫行为，那就是犯罪；如果是经济纠纷，则应通过合法途径解决...“

节目结束后，导播告诉她收听率创下三个月新高，但同时也有几个投诉，认为内容“过于敏感“。

颜书瑶疲惫地收拾东西，手机亮起。周沉毅的短信：「处理得很好。在灰色话题中坚持原则不容易。需要宵夜吗？我知道电台附近有家粥店开到凌晨。」

她看着这条信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期待这样的联系。那个曾经只存在于电波和邮件中的“失眠商人“，现在会送她回家，会关心她是否吃宵夜，会在福利院被孩子们围绕时露出罕见的微笑。

她回复：「好啊，不过得我请客。今天发现了某个商业精英的秘密——他居然是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