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诱饵的强化与关键人物的锁定

上课的预备铃声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楼梯拐角里那股由秘密和财富构筑的滚烫氛围。王磊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往教室跑，却被陆扬一把拉住。

“别急，”陆扬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深潭的水面，不起一丝波澜，“还有最后一点事。跟我来。”

他领着王磊，没有回教室，反而顺着楼梯向下，走出了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正好，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高大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接下来的密谋伴奏。

两人走到操场单杠旁的一片树荫下，这里足够僻静，又能对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

“扬子，还……还有啥事？快上课了。”王磊的兴奋劲还没过，但铃声的催促让他有些焦急。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金元宝和沉船的影子，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城南废品收购站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扬看着他那副猴急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我问你，王磊，待会儿你去了废品站，打算怎么开口？”

“这还不简单？”王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就找那帮老哥们，把咱俩刚才说的一五一十跟他们一说，不就得了？”

陆扬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手术刀，剖析着王磊天真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那就全完了。”

“啊？为啥？”王磊愣住了，满腔的热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那是去‘汇报’，去‘通知’，不是去‘聊天’，去‘套话’。”陆-扬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你一五一十地说，人家听着就像你在背课文，谁信？他们只会觉得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跑来消遣他们。这事儿，关键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怎么说。”

他顿了顿，给王磊留出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咱们得演练一下。现在，我就是废品站那个爱吹牛的张大爷，你来，你跟我说说这事儿。”

王磊挠了挠头，有些发懵，但还是努力代入角色，清了清嗓子，学着平时聊天的样子说：“哎，张大爷，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我一哥们，就陆扬，他最近……”

“停。”陆扬立刻打断他，“眼神不对。”

“眼神？”

“对，眼神。”陆扬直视着他，“你现在的眼神，太真诚，太急切，像个推销员。你得换一种眼神，得是那种……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你不是在相信一个故事，你是在分享一个关于你傻兄弟的八卦，懂吗？”

王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来，再试一次。”陆扬说，“记住，你的核心不是‘我相信’，而是‘你们说我这哥们儿是不是傻’。你要让他们觉得，你是在拿我的‘糗事’当谈资。”

王-磊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张大爷，你可不知道，我那哥们陆扬，最近真是魔怔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瞎话，说什么金家渡有沉船宝藏……”

“好，这个感觉对了七分。”陆扬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语气再懒散一点，别像是在报告。就像你平时跟人吹嘘你看了什么新录像带一样，那种炫耀又漫不经心的劲儿，拿出来。”

“行，我再试试……”

就这样，在空旷的操场上，陆扬像一个最严苛的导演，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着王磊这位“主演”的台词、神态、甚至是一个细微的撇嘴动作。王磊从最初的不解，到慢慢领悟，再到最后已经能将那种“八卦分享者”的姿态拿捏得惟妙惟肖。

“对，就是这个劲儿！”陆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得让他们主动来问你，而不是你追着他们说。记住，在牌桌上，谁先亮底牌，谁就输了。咱们要做的，就是把牌漫不经心地丢在桌上，让他们自己抢着去看。”

说着，陆-扬再次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本《江城水驿考》。

他没有急着递给王磊，而是自己随意地翻阅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味什么。

“到时候，他们肯定不信，会笑话你，笑话我。”陆扬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声音轻得像耳语，“这时候，你就把这玩意儿拿出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短短的铅笔，是那种最常见的中华牌铅笔，笔头已经用小刀削得有些粗糙。

“你就说，‘我那傻兄弟就是看了这本破书才犯病的，花五毛钱买的，还当个宝’。”陆--扬一边说，一边翻到了之前指给王磊看的那一页。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金家渡，旧有沉舟，矿藏亦在其侧”的字迹，然后，他用铅笔的尖端，在那行字的旁边，极其轻微地画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那个问号画得极淡，几乎要和纸张本身的斑点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紧接着，他又用拇指和食指，将那一页的页脚，朝里折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折角。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仿佛只是一个读书人无意识的习惯。

“看到没？”陆扬将书递到王磊面前。

王磊凑过去，瞪大了眼睛才看到那个淡得快要消失的问号和那个不显眼的折角。

“看到了，扬子，你这是干啥？”

“这是最后的加工。”陆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这个记号，不能由你指给他们看，得让他们‘自己’发现。当一个人觉得是他自己发现了秘密，那他对此的相信程度，会比你告诉他一百遍还要高。”

他把书郑重地交到王-磊手里，那本书仿佛突然有了千斤的重量。

“你把书给他们看的时候，就随便他们翻。他们要是发现了这个记号，问你这是什么，你就装傻，就说‘我哪儿知道，估计是我那傻兄弟瞎画的吧’。你的任务，是把饵食送到他们嘴边，但要让他们觉得，是他们自己张嘴咬到的。”

王磊捧着书，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感觉自己拿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设计精密的炸弹。他终于明白了，陆扬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要……可怕。

“我……我明白了。”王-磊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没完。”陆扬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你准备把这个‘八卦’，最先讲给谁听？”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闪电，劈醒了还沉浸在震撼中的王磊。

“呃……就……就那帮总凑在一起抽烟打屁的老哥们呗。”王磊下意识地回答，“像李大爷、孙师傅他们，人都挺好的，嘴也快。”

“嘴快，但不够‘重’。”陆扬摇了摇头，“我们需要一个扩音器，一个能直接把声音传到核心人物耳朵里的扩音器。你再仔细想想，那帮人里，有没有谁……跟那个站长，关系不一般？”

王磊愣住了，他开始在脑海里飞速地过筛子。废品站里的人他都熟，每个人的脾气、爱好、家庭关系，他都略知一二。

“关系不一般……”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突然，一个人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有！”王磊一拍大腿，“钱大爷！钱卫东！那老头是站长刘福贵的小舅子！平时不怎么干活，就爱揣着个茶缸到处溜达，跟谁都能聊半天。而且他那个人，最爱显摆自己消息灵通，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保管是第一个跑去跟刘福贵嚼舌根的！”

陆扬的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启智】冰冷的数据流在意识深处奔涌：【目标锁定：钱卫东。身份：核心决策者（刘福贵）的亲信及高信任度信息渠道。性格特征：虚荣、好八卦、渴望被重视。信息传播价值：A+。风险评估：低。该目标为最优初始信息投放节点。】

“就是他了。”陆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钱大爷？”王磊还有些犹豫，“那老头人精得很，不好糊弄啊。”

“你不是去糊弄他，你是去‘娱乐’他。”陆扬纠正道，“你给他送去一个绝佳的、可以在他姐夫面前显摆的谈资，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就找个机会，单独跟他聊，或者就在一堆人里，看似无意地把话头引到他身上。”

陆扬凑近王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传授最终的秘诀：

“把书给他，让他拿在手里翻。他的眼睛比别人毒，虚荣心也比别人强，他会更渴望从这本‘破书’里发现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眼光。让他，亲手翻到那一页，亲眼看到那个问号。然后，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剧本、演员、道具、舞台、甚至第一位核心观众，都已精准就位。

陆扬直起身，拍了拍王磊的肩膀，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像一个嘱托兄弟办点小事的邻家大哥。

“行了，快去吧。记住，别紧张，你就当是去玩儿。办完了事，直接回家，别再回学校了，也别再来找我。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今天下午就没见过面。”

他将所有可能的牵连，都用这句话斩断了。

王磊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不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赋予神圣使命般的坚定。他把那本薄薄的《江城水驿考》小心地揣进怀里，那动作，像是在安放一颗绝世珍宝。

“扬子，你放心！”他郑重地承诺，“保证办得妥妥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校门口大步走去。他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得很长，每一步都踏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去奔赴一场属于他自己的，伟大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