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木刺。”陆沉舟的声音从梯子下方传来,掌心虚虚护着林晚秋的脚踝。她正踮脚挂父亲留下的老木板,榫卯结构的纹路里嵌着半片蓝布纤维,和他母亲缝纫机抽屉的暗格如出一辙。梯子突然打滑,她下意识后倾,后腰旧疤贴上了他温热的掌心。
“没事吧?”陆沉舟的手指骤然收紧,隔着薄衬衫触到疤痕的肌理——那是2015年帮他搬缝纫机时,被皮带轮刮伤的。他喉结在解开的领口处滚动,耳尖红得比展柜里的蝴蝶灯还要艳:“十年前在宿舍楼下,你替我挡下的绿萝盆,现在还在我办公室窗台,”他声音发闷,“盆沿的缺口,和你这块疤的形状……”
林晚秋的心跳撞着肋骨。老木板上“秋秋别怕”的刻痕在灯光下显形,被锯掉的后半句“沉舟也别怕”虽已模糊,却在他掌心的温度里渐渐清晰。她低头,看见他衬衫领口敞出的喉结小痣,正对着自己锁骨下方的小痣,像两枚隔了十年才对上的顶针。
“该你了。”她慌忙转移话题,递过陆母的旧车票。陆沉舟接过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那是握了十年剪刀磨出的月牙形,和他握缝纫机皮带轮的位置严丝合缝。车票编号“19780920”在展柜玻璃上投下倒影,恰好拼成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展柜第三层要摆成对的顶针。林晚秋的铜顶针内侧刻着星图,陆沉舟的银顶针藏在口袋里,刻着极小的“秋”字。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让两枚顶针在玻璃上相触,金属清响里,星图与“秋”字拼成完整的蝴蝶形状:“我妈说,顶针相碰时的声音,是时光在穿针引线。”
梯子的金属横档硌着她膝盖,林晚秋突然发现他小腿内侧的烫疤——和自己后腰的旧疤隔着裤料相贴,像时光打的绳结。十年前他替她扛下坠落的缝纫机零件,滚烫的铁件在他腿上烙下印记,却骗她说是“撞在桌角”。
“沉舟,”她轻声唤他,指尖划过他衬衫袖口的双股线针脚,“你衬衫的每道针脚,是不是都数过我的呼吸?”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她发顶的蝴蝶灯,像盛着整个星空:“大学时你在图书馆打盹,睫毛颤动的频率,和缝纫机的针脚数……”他突然转身,喉结滚动着整理展柜里的蓝布,“没什么。”
展柜最后一层要放他们的“失败品珍藏”:她剪坏的第一块蓝布、他缝歪的蝴蝶扣、还有十年前那张被订书钉划破的简历。陆沉舟的手指抚过简历上的小太阳涂鸦,突然抽出藏在夹层的照片——2014年社团活动,她蹲在地上打版,发梢沾着报纸油墨,他偷拍时被她发现,慌忙中拍下的半张侧脸。
“原来你早就……”林晚秋的话被突然熄灭的灯光打断。应急灯亮起时,展柜玻璃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顶针的铜环贴着她的脉搏,像在测量时光的心跳。陆沉舟的呼吸拂过她耳后,比蝴蝶灯的暖光更烫:“其实每次看你改稿,都想告诉你——”
电梯间传来周小语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陆沉舟猛地退开半步,却在展柜玻璃上留下个模糊的掌印——恰好覆在她后腰旧疤的位置。林晚秋摸着温热的玻璃,看见展柜里的老木板、车票、顶针,在应急灯的红光里连成串,像极了他衬衫纽扣的排列顺序:永远为她留着第二颗未扣的空隙。
“展柜好了。”陆沉舟的声音恢复平静,却在转身时碰倒了蝴蝶灯。林晚秋弯腰去捡,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听见他低声说:“十年前你替我挡下绿萝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突然闭嘴,耳尖在黑暗里红得发亮,“没什么,灯修好了。”
展柜的蝴蝶灯重新亮起,暖光裹着雪松味涌来。林晚秋望着玻璃上两人交叠的倒影,顶针的影子恰好落在他们相触的指尖,像枚即将缝合的针脚。她突然明白,所谓体温交换,从来不是偶然的肢体接触,而是时光早已织好的网——让他们在老木板的刻痕里、顶针的星图里、甚至每道针脚的呼吸里,交换着十年未凉的心意。
下班前,周小语发来消息:“展柜监控拍到陆总摸你腰时手抖了三秒!他看你的眼神,比看传家宝还温柔一百倍!”配图里,陆沉舟的手掌虚虚护着她的腰,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柔软,像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顶针。林晚秋笑着关掉手机,发现展柜里的顶针不知何时被摆成了心型——铜环与银环相扣,中间夹着片十年前的蓝布毛,在灯光下轻轻颤动,如同他们此刻漏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