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十一月,郁家别墅的落地窗外,梧桐叶被砸得贴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求救的手。阿念攥着手工贺卡站在厨房角落,看着郁辞墨背对着她切生日蛋糕,刀刃切入奶油的声音让她想起孤岛礁石割破掌心的痛。
一、糖罐里的秘密
“阿念妹妹发什么呆?”江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手一抖,贺卡滑落在地。男人弯腰捡起粉色信封,指尖划过封口处的蝴蝶火漆印:“这灯塔画得挺眼熟啊,郁少老家那座?”
阿念慌忙去抢,发梢扫过江屿手腕。郁辞墨回身时恰好看见这幕,眉峰微蹙,放下刀用纸巾擦手:“小孩子家家的,别逗她。”
“谁是小孩子?”明清野晃着威士忌杯凑过来,“人家阿念都知道给郁少准备生日礼物,某些人连句‘生日快乐’都——”话未说完,郁辞墨抛来块蛋糕堵住他嘴。
阿念盯着郁辞墨指节上的奶油渍,想起今早整理他书房时,在抽屉深处看见的旧相机。镜头里凝固着十七岁的夏末:他站在孤岛灯塔下,白T恤上沾着她抹的草莓果酱,嘴角扬起她从未见过的明朗弧度。
“给。”郁辞墨突然递来块蛋糕,巧克力牌上的“墨”字被切成两半,“尝尝,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
她接过叉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痕迹。孤岛那年,他用这支笔在她掌心写“别怕”,油墨渗进伤口,竟成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郁少对阿念可真偏心。”江屿晃着打火机,蓝色火苗在阿念瞳孔里跳动,“听说你房里那台破相机,连郁伯母都不让碰?”
刀叉撞击瓷盘的声响突兀响起。阿念看见郁辞墨指节骤然发白,喉结滚动着咽下蛋糕,声音却轻得像哄小孩:“去客厅玩吧,他们在拆礼物。”
她攥着贺卡逃也似的离开,裙摆扫过垃圾桶时,听见江屿压低的笑:“装什么纯情,相机里的照片我可都见过——”
二、酒窖里的真心话
地下室酒窖的水晶灯投下冷光,阿念缩在真皮沙发里,看江屿转动真心话转盘。威士忌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映着郁辞墨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今晚穿了她选的深蓝色衬衫。
“停!”明清野拍桌,指针稳稳指向“最想亲吻的人”。江屿吹了声口哨,打火机“咔嗒”合上:“郁少,敢不敢说实话?”
空气突然凝固。阿念数着酒架上的波尔多酒瓶,第27瓶的标签上有只蝴蝶,和她胎记一模一样。
“无聊。”郁辞墨晃了晃空杯,冰块撞击发出清脆声响,“换个问题。”
“不行!”明清野突然凑近阿念,“阿念妹妹来选,哥哥们谁最帅?”
她攥紧沙发毯,毯角露出半截灰色毛线——那是用郁辞墨旧毛衣拆的线,她偷偷织了条围巾,藏在衣柜最深处,标签还没来得及拆。
“别闹她。”郁辞墨踢了踢明清野椅子,却在这时,江屿猛地按住转盘:“就这个!郁辞墨,你最想亲的人是不是——”
“够了!”郁辞墨突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阿念看见他耳尖通红,像极了孤岛那年她偷摘的野草莓。他转身时带倒了酒瓶,琥珀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她裙摆洇开深色花痕。
“去楼上换件衣服。”他声音沙哑,指腹擦过她手背的酒渍,“别着凉。”
她刚要起身,江屿突然开口:“去年她发烧说胡话,喊的可是‘墨哥哥’——”
玻璃杯碎裂声淹没了后半句。阿念看着郁辞墨攥住江屿手腕的力度,想起孤岛暴雨夜,他也是这样紧紧抓着她的手,带她躲过涨潮的海水。血从江屿腕间渗出,在白色桌布上绽开红梅。
“道歉。”郁辞墨咬牙切齿。
“我偏不——”江屿突然笑了,眼神扫过阿念,“你敢说对她没想法?那为什么偷偷让人把她的药换成橘子味?为什么把她的照片设成手机壁纸?”
阿念猛地抬头。手机壁纸?她想起上周帮他整理相册时,瞥见的那张模糊侧影——是她在孤岛捡贝壳的瞬间,镜头隔着毛玻璃,像场未醒的梦。
三、暴雨中的撕裂
惊雷炸响的瞬间,玄关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时景渊浑身湿透闯进来,黑色风衣滴着水,在大理石地面蜿蜒成暗河。他盯着阿念裙摆的酒渍,瞳孔骤缩:“谁弄的?”
郁辞墨擦了擦唇角,指尖还沾着江屿的血:“我。”
拳头落下的速度极快,阿念甚至没看清时景渊的动作,郁辞墨已踉跄着撞向酒架。玻璃杯纷扬坠落,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赫赫”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幼鸟。
“她是我妹妹。”时景渊扯住郁辞墨领口,领带歪斜得不成样子,“不是你用来彰显善心的宠物!”
阿念想冲过去拉开他们,却被明清野按住肩膀。江屿不知何时点燃一支烟,在旁懒洋洋开口:“时少这么激动,该不会是怕妹妹被人抢走?”
“住口!”时景渊转头怒视,却在这时,阿念猛地挣脱束缚,扑到郁辞墨身前。他身上有雨水和威士忌的味道,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水,是她熟悉的安全感。
“别、打他……”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礁石,“是、我、自愿的!”
全场死寂。郁辞墨低头看她,睫毛上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神复杂得让她想逃。时景渊的手悬在半空,像被定格的雷霆:“你为了他……连话都说得顺了?”
阿念颤抖着摸向口袋,却发现贺卡不知何时掉了。江屿弯腰捡起,对着灯光展开:“‘致我的太阳’——阿念妹妹这情书挺动人啊。”
背面的字迹在晃动的灯光下明明灭灭:“想带她去看真正的太阳,而不是孤岛的黄昏。”那是郁辞墨的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滴未落的泪。
时景渊脸色铁青,劈手夺过贺卡撕成两半。纸片纷飞中,阿念看见郁辞墨掌心的血珠滴在她手背,与五年前他救她时被礁石划伤的伤口重合。命运在此刻露出锋利的獠牙,将年少的秘密撕得粉碎。
“跟我回家。”时景渊抓住她手腕,却在这时,郁辞墨突然握住她另一只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等一下。”他声音发颤,捡起半张贺卡,指尖抚过灯塔图案,“阿念,我——”
“不用说了。”时景渊拽着她往门外走,暴雨在打开门的瞬间席卷而入,阿念听见郁辞墨在身后喊她名字,却被雷声碾得粉碎。她看见他追出来的身影被雨帘模糊,像座正在融化的蜡像。
四、露台上的未完成句
凌晨三点,雨势渐小。阿念站在自家露台,望着对面郁家别墅的灯光。那盏灯总是亮到深夜,像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玻璃门轻响,郁辞墨翻进来,头发滴着水,白衬衫贴在身上,露出锁骨下方的蝴蝶纹身——那是去年她偷偷画的图案。
“疼吗?”他抬起手,她这才看见他指节上的淤青。她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却在触到他皮肤时被反握住手腕。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盯着她眼底的血丝,喉结滚动,“我房里的相机,里面全是你。孤岛的、学校的、睡觉的……我甚至不敢让别人碰,怕他们发现我有多——”
“变态?”她突然开口,嘴角扬起苦笑。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完整说句子,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愣住,继而笑出声,指腹摩挲她唇瓣:“是疯子。为了你可以发疯的那种。”
阿念抬头看他,雨水混着泪水滑过脸颊。她想起酒窖里他没说完的话,想起贺卡背面的字迹,想起孤岛灯塔下那个差点成真的吻。
“其实我……”她攥紧他湿透的衬衫,指甲陷进他后背,“也喜欢你。不是妹妹的那种。”
他瞳孔骤缩,下一秒,她被猛地按在墙上,唇齿间溢满雨水的咸涩与威士忌的辛辣。这个吻带着破茧的痛楚,像孤岛的潮水漫过脚踝,带着不可抗拒的宿命感。
远处传来时景渊的怒吼,两人同时转头,却在这时,郁辞墨突然轻笑,从口袋里掏出半颗珍珠——那是她做挂绳时碎掉的那颗。
“等你毕业那天。”他将珍珠按在她掌心,齿间还留着她的味道,“我会用完整的戒指换这个。”
阿念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晨光,突然明白,有些心事早已在暗涌中澎湃成海。暴雨终将停歇,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