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三五成群地闲聊着，有人摘了附近灌木丛里的野果吃，有人干脆坐在地上休息，完全不顾军官的呵斥。
行军队列看起来哪里像去打仗，倒更像是一群人出来郊游。
霍伊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转头对身旁的吉恩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整顿军纪，否则还没到战场，我们就先乱了阵脚。”
吉恩脸色难看，神色忧虑：“长官，士兵们确实太疲惫了，而且民兵自由散漫惯了，没有长途跋涉的经验。
您看，还有那些捕奴团成员，他们还在马上大声说笑，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霍伊顺着吉恩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名捕奴团骑手正聚在一起，骑在马上一边喝酒一边放声大笑，全然不顾周围士兵们投来的不满目光。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拿出乐器，弹奏起欢快的曲子，整支队伍也就线列步兵连队像个军队的样子。
“维托！”霍伊勒住马，高声喊道。
维托听到喊声策马过来，疑惑道：“勋爵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看你的人，这是行军打仗，不是出来玩乐！”霍伊语气严厉，“必须立刻让他们收起这种散漫的态度，否则会影响整个队伍的士气。”
维托眨眨眼，解释道：“勋爵大人，捕奴团向来如此，他们在野外讨生活，早就习惯了自由自在。放松心情，也能缓解旅途的疲惫嘛。”
维托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听起来好像是他狡辩不配合一样，补充道：“勋爵大人，他们不是军队，让他们像军队一样保持严苛的纪律，很难。”
霍伊的目光在民兵和捕奴团之间来回切换，最终叹气一声，说道：“现在我们是一支联军，必须统一纪律，加强一下管理吧，维托。”
维托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欠身：“我这就去提醒他们，不过您也别对他们要求太苛刻，他们只是捕奴的。”
说完，他认真的向霍伊摘帽致意，掉转马头，朝着捕奴团的方向而去。
看着维托离去的背影，霍伊心中充满了担忧。
这才三天，纪律就如此涣散，而前方等待他们的还不知道要有多远的路。接下来的行军，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问题。
听到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霍伊笑着说道：“上尉，你的军队不愧是精锐，只有对比才能发现他们的强大。”
“长官不必忧心。”上尉摘下军帽，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长途行军本就艰难，民兵们能撑到现在已算不错。”
上尉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霍伊说道：“我带的队伍，第一次出征时比这还乱。纪律涣散、士气低落都是常事，经验总是要在泥水里滚过才学得会。”
霍伊摩挲着缰绳，目光扫过上尉厚重的手，好奇道：“你麾下的线列步兵连队训练想必有独到之处，能否与我说说？”
线列步兵连队作为伯爵家族继承人手中的精锐，这支连队的训练绝对有可取之处。
或许，自己可以学习一下好大哥的方式。
上尉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沉默良久：“长官，阿尔图瓦少爷的训练方法，基本上没法效仿。”
霍伊的笑容淡了下去，认真的等候下文。
上尉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我们刚被征募时，不过是拿得起枪的普通人。我还好一些，有贵族血统，从小经受过一些教育和训练。
少爷亲自监督，用半年时间教军阵、练枪法、拼刺刀，可等训练一结束……”
上尉的声音不太正常，霍伊能听出支离破碎的感觉。
“他直接把我们丢到边境。是的，就是丢到了边境。我们挂着少爷的私军旗帜，归王国军团管辖指挥，算是帮少爷立军功。
那时王国间虽无大战，小冲突却像野草般没完没了。少爷用他的小金库，在伯爵领各处招募了一千六百多人，编了十个连队。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站在高坡上对我们喊：‘活下来的，才配做我的兵。’”
霍伊的后背突然绷紧。远处传来军官的叫骂，却盖不住上尉沙哑的叙述：“一年后，我们连队回来的人连建制都凑不齐。一千六百人去，只有六百多人回来。
重新整编之后，原本一百六十人的建制，生生缩成一百二十人。少爷对染血的军旗说，这才是真正的私兵。”
霍伊眨着眼睛，如果他理解的没错，这支军队的一切，都是从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
上尉抬起手，对着虎口狰狞的疤痕说：“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我手下的这些士兵，很多都是从其他连队补充过来的。
铁匠儿子，上战场前还在跟我学装填火药；民兵的弟弟，被流弹击中时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面包……
现在您明白，为何连队操练时，我总对民兵连队的‘散漫’格外敏感了吧？”
霍伊沉默了，阿尔图瓦用士兵的尸骨堆出精锐的做法……太过残酷，可眼前这支鱼龙混杂的联军，又何尝不是在走钢丝？
“你们，当时不害怕吗？”
上尉笑了，直言道：“我们这种身份，想要晋升只有搏命，到战场上，改变命运。”
霍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确不可能像阿尔图瓦一样，奢侈的拿士兵的生命去练兵。
对于阿尔图瓦来说，一千六百人只是一个数字，他们装备的火枪、军装也都是小钱。
可霍伊穷啊，他可没有伯爵老爹，也没有一个繁荣的伯爵领等着他去继承。
人家能随便在大街上挑到霍伊，培养成为贵族当班底，就代表还能培养更多的人。
这财力，他能模仿？
“上尉，让你的士官们下狠手吧。懒散不听话的，就用军棍教训。谁敢反抗，就让吉恩亲手去打。”
吉恩当即表示，自己现在就去教训这群蠢货，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军纪。
这些笨蛋，真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见吉恩骑马游走在士兵之间，大声斥骂，霍伊和上尉笑着摇头。
不管怎么样，阿尔图瓦的思路是没错的。
经历过战火的军队，才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