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皆非我杀，何惧之有

“多事之秋啊……”

谢红药没听懂陈年灯的感慨，“什么？”

陈年灯没打算让她懂，“红药，待会儿城门有铁衣卫检视，还有个红尘判官在，你安稳些。”

他这句话显然起到了反效果。

“红尘判官？”小疯批跃跃欲试，趴在他肩头往外瞧，“快让我看看，是那个穿红袍子的吗？哎哎！他拿着一面铜镜哎！打起来不知道会用什么神通？”

“……不许生事！”

谢红药转了转眼珠，嘻笑道：“你用那个控制我的法子呗。”

陈年灯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小疯批恐怕是在试探他，看他这控妖咒能维持多长时间。

陈年灯才不上当，眼下绝不能露馅。

红尘判官是以大齐律法为依托，融合律法、人心和天道修行，赏善罚恶，凝聚民心，以此修行晋升的职业。

根据大齐律法，红尘判官地位超然，不属于任何职权衙门，但却可深度参与各级刑罚判决，最大程度保证刑案公正。

统率他们的，正是大齐镇国天师。

也就是许多年后，跟谢红药在大齐国都上演冲击波对轰，余波震死半城人的那位。

陈家在青篱县地位超然，一听说是陈家马车，守城兵丁也不为难，径自放行。铁衣卫也只扫视一眼车厢内情况，见果然是陈家三公子，也就不再过问。

红尘判官用铜镜照映两人时，陈年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他倒是真不怕谢红药暴露妖身。

登仙十二职中，唯有驭妖师可以凭借咒法探寻妖物踪迹，至于这判官手中的昭冥镜，只会让三日内造过杀孽的人于镜中影像泛起红光，照不出妖怪来。

然而山不来就谢红药，小疯批就去爬山。

陈年灯余光扫过，谢红药始终跃跃欲试，好像下一秒就要往那判官身上扑去似的。

他暗自扣住控妖咒，提防谢红药真的犯病。

幸而谢红药居然真的忍住没动，直至出了城门，陈年灯才放松下来。

耳边再次袭来温热，芍药精吐气如兰，“夫君很紧张吗？是看出来我很想动手？嘻嘻，你好像很了解我嘛！”

“叫师父。”陈年灯不厌其烦纠正，“我当然了解你，比你自己还了解。”

谢红药可是他创造的人物。

“那么……”谢红药转动眸子，“我初潮是哪年来的？”

陈年灯张口结舌，这种事怎么可能写进背景资料？

谢红药挂着贼兮兮的笑，用葱白手指轻轻点他，一脸“我抓到你说谎”的表情。

……

出了城门，再行三里，就是青琅庄。

所谓青琅庄，青为叶之苍翠，琅即为“琅树碧梧“的仙木，此庄主人，不用想也知是树妖一族，只不知是何种类。

下了马车，陈年灯向庄内张望，只见春色浸染天地，青绿农田连绵不绝，庄外正门上挂着匾额，上书“青琅庄”三字，门下三三两两的庄户汉子正闲谈说笑，往田里赶。

若不是早知这是妖怪庄园，陈年灯还真以为这里是平静祥和的农庄。

他仔细回忆谢红药的背景资料，独闯妖穴之际，上面每一行字，都是他能否平安归来的关键。

芍药精得灵液浸润，化形为妖之后，被青篱县本地树妖收养。这树妖收拢一干妖族隐世而居，直到谢红药杀夫离开，就再也没有这群妖族的记载。

陈年灯深吸一口气。

树妖，隐世而居。

既然从不为非作歹，想来也非恶妖，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只树妖！

陈年灯制造百妖画卷需要画轴，就是老树妖枝干！

有句老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然而他从未想到，进入青琅庄后，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居然如此……考验。

……

青琅庄正厅在一株巍峨老槐树下，跟这株老树相比，树下的这间三进小院，就跟玩具盒似的。

陈年灯在看到老槐树之后，立马确定，这就是所谓的树妖。

然而树妖似乎并不愿见客。

时值正午，正是设宴之际。

桌上菜品丰盛，皆是富足地主款待贵客的硬菜。

计有红烧猪蹄、清炖羊肉、板栗烧鸡、清炖老鸭汤，以及腊肉杂粮饭，每一个都烧得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然而陈年灯却一筷子都不夹，因为他面前坐着的四位壮汉，分别是猪妖、羊妖、鸡妖和鸭妖。

这四位只化形一半，各个面色阴沉，只盯着陈年灯，一语不发。

谢红药在一旁嘻笑，于桌子底下捅他肋眼，不断怂恿，“吃啊！快吃啊，要凉了唉！”

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你来吃一口？

陈年灯瞪了她一眼，随后将视线挪到四位壮妖身上。

有点意思，看来这青琅庄的妖们演都不屑演了。

这阵仗排出来，恐怕带着下马威的意味。

陈年灯嘴角浮起笑意，取过筷子，毫不犹豫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嗯，味道不错。

羊妖“咩”了一声，目光凶狠地盯着陈年灯。

陈年灯毫不在意，转而又盯着烧鸡猛造。

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纯天然的美食，前世他一个城里的打工仔，可没这个条件享受。

于是风卷残云，雨露均沾，猪羊鸡鸭皆不放过，彻底无视四妖威胁恐吓的眼神。

他们盯得越紧，陈年灯吃得越欢。

谢红药看他这般做派，深感无聊，撅了噘嘴，不说话了。

因为有旁人替她将心里话问出。

一个沉稳老迈的声音响起，“年轻人勇气可嘉，可当着吾等的面吃这些肉食，岂非不智之举？”

说话的并非四妖之一，这声音来自更上方。

陈年灯哈哈大笑，“这猪非我所宰，这羊非我所杀。烧鸡做的，莫非是活物？炖鸭之前，它没死不成？冤有头债有主，这两牲两禽夜晚托梦寻仇，也找不到我头上。”

老迈声音主人想不到陈年灯会这样说，沉默半晌，又问：“即便如此，可你当着这四位的面大吃大喝，难道不怕惹怒他们？”

“主家所赠，他们端上来的都不嫌，我吃几口就恼，岂不是故意找茬？”

桌前四妖彼此对视，皆尴尬挠头。

那老迈声音掺杂了丝笑意，“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位陈家公子。你们先下去吧。”

猪羊鸡鸭四妖自椅子上站起，目光扫视陈年灯，但依旧乖乖离开。

陈年灯面上笑容不变。

他当然有所依仗，只不过这依仗却是对游戏背景的熟悉。

游戏设定中，妖族只认生了灵智的同族，至于终生不能启智的，只当做牲畜罢了。

也正因此，陈年灯才敢放开手脚，大吃二喝。

他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房顶不知何时，钻进许多蜿蜒的树枝，这树枝扭曲聚合于一处，逐渐化为人形。

青篱县最大的妖，终于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