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真一行人来到安民堡外七八里的一块田地,这地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亩,全是百户陈坤的产业,不光是这里,陈坤还在其他地方有三百多亩地。
这么多的土地,自然就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陈坤管着的这一百多个军户,每人都有摊派,大家轮流无偿给他种地,给他家干完活,才能干自己的活。
干活的时候,马一彪忍不住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他娘的,老子家以前有三十亩地,全被这些狗娘养的抢了去,现在只有五亩地吊着一条命,哪天要是天下大乱,老子非砍了这陈坤不可。”
马一彪父亲几年前为了治病,被迫把十亩地贱卖给了陈坤,再加上以前被迫卖掉的土地,现在只剩下五亩地了,一家人日子过的紧巴巴,有一顿没一顿。
马一彪的母亲为了贴补家用,不得不在陈坤家里当佣人,所以马一彪对陈坤特别有意见。
马一彪的话吓的万勇,高初,林自强,许大升几人一跳,万勇有些胆小,赶紧捂住马一彪的嘴巴,看了看四下的其他人,惊慌道:“你不要命了,这话你也敢说?”
万勇几人吓的不轻,张九真看马一彪却是一脸赞赏,这家伙,有性子,是个可造之材。
张九真摆手示意万勇松手,别捂住马一彪的嘴巴。
张九真说道:“不患贫而患不均,一彪这话说的没错,凭啥咱们就这几亩地,一家老小吃糠喝稀,他陈坤,还有总旗马志,张奎,他们就几百亩,他们这些地哪来的,还不是从咱们手里强取豪夺来的。
前些年一彪家里十亩地,陈坤仗着一彪爹生病急用钱,就出五两银子,多一分都不给,想卖给别人,陈坤还不答应,这和抢有什么区别,不骂他骂谁?”
张九真这话让几人都是沉默,随后都是一个个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因为他们家和马一彪家也差不多。
按照大明卫所制度,每个军户都应该有三十亩到五十亩不等的田地可供耕种,刚开始的时候每家每户也确实有这么多的地分下来。
但现在大家都远远低于这个数字,普遍只有七八亩地,缩水了太多。
那这缩水的土地哪去了?还不是被各级军官给占了去,随便一个百户都是三四百亩地,而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这样的大官更是名下土地跨县连州,多不胜数。
这直接导致军户们的生活水平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很多军户已经形同乞丐,甚至有些军户的媳妇为了维持生活,不得不去做暗娼,日子过成这样,谁心里没有怨气?
就在大家气愤的时候,一声急切的叫喊声传来。
“大升,大升,你家出事了,你快跑啊。”
许大升听了一愣,只见许大升的邻居高老四急匆匆的跑来,嘴里说道:“不得了了,大升,你爹打死了总旗马志的儿子,现在被马志绑在家门口抽打。
你娘都急的昏死过去了,你妹子也给马志绑了去,说是要卖到窑子里受罪。你赶紧跑吧,马志派人到处找你,说要把你处死,赔他儿子的命,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许大升听完,吓的一脸惨白,整个人都在打抖,站都站不住。
马志虽然只是个总旗,官不大,但再小的官也是官,而且马志是百户陈坤的心腹,得罪了马志就等于得罪了百户。
而百户这样的人对于军户而言,那和土皇帝没有任何区别,随意就能找个借口把人处死,官府根本不会追究。
现在许大升的父亲打死了马志的儿子,这是不死不休的仇,对于许大升这样的军户人家来说,那就只能是等着被马志灭门泄愤。
不光许大升惊恐,就连万勇,林自强,高初,马一彪这几个伙伴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虽然已经算是成年人,但这样的大事谁也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怕。”
关键时刻张九真挺身而出。
张九真一只大手紧紧握住许大升的手腕,看着许大升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别怕,有我在,我们先回去弄清楚情况再说。”
说完,张九真拉着许大升就往安民堡走。
许大升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惊恐和慌乱,跟在张九真的身后,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安民堡走去。
“九真哥说的对,我不能逃,我身为人子,父亲陷入人命官司,被人吊打,母亲,妹妹都很危险,我哪里有逃跑的道理。”
许大升想着想着,看向张九真的背影,这一刻,张九真的背影是这样的高大,伟岸。
万勇,林自强,马一彪,高初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马一彪说道:“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们还能看着不管吗?九真哥都带头了,我们跟上。”
这话也起到了作用,几人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就跟在后面,陪着许大升一起回去。
邻居高老四见他们竟然还敢回安民堡,气的捶足顿胸,喊道:“糊涂啊,糊涂啊,你们这些娃娃怎么斗的过马志?”
六人刚走二里地,就迎头遇到一群军户,二十多人,他们都是马志派来抓许大升的,带头的人是小旗官马伟。
这马伟和马志是叔伯兄弟,平日里仗着马志的关系,没少欺负人,吆五喝六的,一般的军户都不敢惹他。
马伟看见许大升,二话不说就扬起巴掌,想要打人,张九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扬起的手,质问道:“你干什么?”
马伟楞了一下,对张九真制止自己的行为很是气恼,骂道:“你小子找死啊,敢挡我?”
“你想伤我兄弟,你才找死。”
张九真丝毫不惧,眼睛死死的盯着马伟看,直看的马伟心里有些发颤。
马伟心说这张家小子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气恼之下,马伟对身后的人喊道:“把他们围起来。”
身后二十多人听了命令,立即上前,把张九真一行六人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