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叮当作响,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三人背负行囊,沿着山道缓缓下坡。王援朝的后颈仍隐隐作痛,那团游走的异物仿佛蛰伏在皮下,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阿婆说九黎祭坛有三关。”杨文锦低声说道,“血榕树、尸蛛阵、阴阳河……每一关都凶险万分。”
胡天青握紧罗盘,指针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我们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回头也没用。”
王援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爸……他是不是也闯过这三关?”
杨文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那张照片重新收进衣襟内侧。
三日后,他们搭上了一列开往滇南的绿皮火车。车厢老旧,铁皮壁上斑驳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泡面与汗水混杂的气息。硬座车厢里人声嘈杂,旅客们或倚窗小憩,或低头打牌。
胡天青靠窗而坐,手中罗盘仍在轻微震动。他皱眉盯着指针,总觉得这趟旅程并不寻常。
“你发现什么了?”王援朝低声问。
“有点不对劲。”胡天青低声道,“这车……像是被什么东西引来的。”
王援朝嗤笑一声:“你该不会是疑神疑鬼吧?”
话音未落,车门哐当一声打开,一位老者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他身穿灰布长衫,头戴蓝布头巾,怀里抱着一个青铜匣子,匣身用红绳捆扎,缝隙间渗出暗红色液体,在车厢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痕迹。
老人缓缓走过过道,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三人面前。他的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精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让一让。”老人声音沙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胡天青没有挪动,而是紧紧盯着那青铜匣。匣身上隐约可见刻着几个古篆,字迹模糊,但他依稀辨认出“蛊”字。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开口。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坐下,将匣子抱在怀中,双手交叠,闭目养神。
车厢恢复了原本的喧嚣,唯有三人神情凝重。
夜幕降临,列车驶入深山。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掠过的灯光映照出山影轮廓。
王援朝靠在窗边假寐,耳朵上的助听器微微调整角度,捕捉着周围的细微声响。他总觉得那个老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胡天青悄悄从烟盒里取出一小块黑驴蹄子碎块,捏在掌心,以防万一。
杨文锦翻阅着手中的古籍,指尖轻轻划过一页泛黄的纸页,忽地顿住。她猛地合上书本,脸色发白。
“怎么了?”胡天青低声问。
“这本书……”她压低嗓音,“第十三页记载着‘金蚕蛊尸’之术,用于封印阴魂,防止其逃脱轮回。可刚才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这种东西!”
胡天青瞳孔微缩,正欲说话,突然——
一阵婴儿啼哭从前方传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瞬间惊醒了整个车厢。
乘客们纷纷惊醒,有人揉着眼睛四处张望,有人低声咒骂。然而,那哭声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老人缓缓睁开眼,枯瘦的手指解开红绳,动作缓慢却带着某种仪式感。
“小心!”胡天青猛地起身,挡在杨文锦前面。
红绳落地,匣盖缓缓掀开——
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整节车厢顿时弥漫起浓烈的腐烂气息。一具干尸赫然显现,浑身缠绕着金黄色的蚕虫,每一条都指甲大小,触须滴落毒液,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口。
蛊虫猛然暴起,直扑三人!
胡天青甩出掌心的黑驴蹄子碎屑,粉末洒落空中,蛊虫顿时迟滞。王援朝抄起工兵铲横扫,铲刃斩断数条蛊虫,溅出的毒液在铁板上嘶嘶作响。
杨文锦迅速掏出铜香炉,点燃艾草,青烟升腾,驱散部分蛊虫。但仍有几只冲破封锁,朝她扑来。
“退后!”胡天青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甩出一枚铜钱击中蛊虫头部,虫尸当场爆裂,喷出绿色脓液。
老人却只是静静坐着,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随即口中涌出大量黑水,皮肤迅速溃烂成空壳,仅剩一套中山装包裹着骨架。
蛊虫仍在疯狂扑袭,车厢内一片混乱。乘客们尖叫四逃,有人撞倒桌椅,有人跌倒在地,被蛊虫爬上手臂,惨叫连连。
“不能再拖了!”王援朝咬牙,抽出腰间的雄黄酒,猛力砸向蛊虫群。酒液泼洒,蛊虫触之即死,尸体化为灰烬。
胡天青趁机跃上前,一把抢过青铜匣,将盖子狠狠扣上,红绳自动缠绕,将匣子重新封死。
蛊虫失去源头,终于开始溃散,最终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车厢内死寂一片,只剩余喘息与啜泣。
杨文锦蹲下身,从老人口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
“他们在虫谷等了三百年……”
字迹苍劲有力,令人毛骨悚然。
王援朝凑过来,看到纸条背面画着一个奇特符号,正是他父亲爆破手册里反复出现的标记。
他心头一震,手指微微颤抖。
“这不是巧合……”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奇异光影。
胡天青猛地抬头,只见对面轨道上,一列相同的绿皮火车正缓缓行驶。每扇车窗后都坐着戴着傩面的人,齐刷刷举起手中的苗银腰牌,与三人手中之物如出一辙。
车厢内气氛骤然凝重,仿佛有无形力量正将他们一步步引向某个早已注定的命运节点。
乘务员提灯经过,胡天青刚想询问,却见那列火车竟已消失无踪,窗外只剩下漆黑的夜色。
“你们……看到了吗?”他低声问。
王援朝与杨文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与不安。
“不是幻觉。”杨文锦轻声道,“那是……另一支队伍。”
“三十年前失踪的1972年考古队。”王援朝咬牙,“他们……也在前往虫谷的路上。”
车厢尽头,风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