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魄璇玑

归宗寺的鎏金舍利塔浸在暮雨中,陆云卿望着檐角青铜卦仪出神。卦针正指向紫霄峰顶的雷火,而沈清徽腕间新生的冰蚕星纹已蔓延至颈侧——那是三日前用东林寺冰髓镇毒留下的印记。

“施主可识得此物?“老住持枯手托着枚血髓佛珠,珠内封印的竟是半卷《青囊书》。陆云卿以玉笛轻触,珠面忽现柔福帝姬临终场景:她正用金簪在《璇玑图》上刻写“显德七年冬,荧惑入南斗“。

子夜更鼓响时,沈清徽在藏经阁触发了机关。当她把带血的青铜卦签插入《法华经》经柜,整面经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布满冰棱的甬道。千年寒冰砌成的壁面上,二十八星宿用朱砂标注着大宋各府兵防,而北极星位赫然插着陆云卿折断的玉笔。

“这是沈括大人改良的冰鉴图。“陆云卿呵气成霜,看着白雾在冰面勾勒出黄河水纹,“当年恩师李太素正是凭此推演出《治河十策》。“话音未落,冰壁突然渗出黑血,星宿方位开始诡谲轮转。

沈清徽以焦尾琴弦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壁面。绀青毒血遇冰凝成星纹钥匙,恰好卡住转动的箕宿方位。冰层轰然炸裂,跌出个玄铁匣,内藏周世宗显德年间的星槎建造日志——羊皮卷上竟用胎儿脐带血写着陈桥驿兵变当天的星象记录。

五更梆子惊起寒鸦。两人循着鸦群找到玉帘泉下的冰窟,见五十艘微型星舰蒙冲冻结在冰瀑中。沈清徽将青铜卦仪嵌入主舰桅杆,冰层应声而裂,舰首青铜弩机射出的非是箭矢,而是十二枚带血梅瓣——每瓣都刻着靖康年间被掳宗室的名字。

“阿姐终究心软了。“白狐少女的声音自冰棱间传来。她赤足踏着卦象方位走近,腕间银铃奏出《霓裳》残谱,“当年你若肯让星槎出坞,何至于...“突然扬手甩出三枚冰针,将沈清徽钉在冰壁《河防通议》刻文上。

陆云卿挥笛格挡,玉笛与冰针相击迸发火星。火光中惊见冰壁深处封着具女尸,容貌与沈清徽别无二致,唯独腰间缠着鎏金螭纹玉带——正是《宣和画谱》记载的柔福帝姬陪葬品。

“这才是真正的帝姬。“白狐少女指尖抚过冰棺,棺盖《心经》刻文突然渗血,“而你不过是郭荣用星髓重塑的...“话音戛然而止,沈清徽的焦尾琴弦已缠住她咽喉。

混战间,冰窟顶壁的雷纹天书开始融化。陆云卿接住滴落的金液,发现是显德七年的司天监密档:周世宗用二十八名宗室女的骨血浇筑星槎龙骨,而柔福帝姬正是最后的祭品。

雨骤风狂。他们逃至羲之洞时,崖壁《兰亭序》摹本正被雨水冲刷出星图纹路。沈清徽以血代墨补全“惠风和畅“四字,石壁应声而开,露出装满青铜浑天仪部件的密室。当陆云卿将玉笔残骸嵌入仪器缺口时,整座庐山的地脉突然震动。

“原来玉笔是钥匙!“沈清徽望着仪器投射的立体星图,汴梁方位正被妖星红光笼罩。她突然咳出冰晶,晶体内封着的竟是陈抟老祖手书:“星髓塑魂者,遇荧惑则殒。“

紫霄峰顶的雷火愈发炽烈。两人攀至观星台时,见王元宝正在血祭浑天仪。十二名童男女被铁链锁在二十八宿方位,他们的心头血正沿着青铜凹槽汇成《推背图》第四十二象。

“陆大人来迟了。“王元宝狞笑着转动司南,仪器的黄道环突然伸出带倒刺的铜臂扎入沈清徽后心。陆云卿目眦欲裂,玉笛劈出的音波竟让铜臂转向,反将王元宝钉在“荧惑守心“的星位上。

妖星轰然坠地。沈清徽借着雷光看清浑天仪核心——那竟是枚用自己胎发缠绕的血舍利。当陆云卿的玉笛触及舍利时,整座观星台突然下沉,露出深埋地底的星槎船坞。五十艘蒙冲战船无风自动,桅杆素幡拼出“靖康元年“的凶谶。

白狐少女的狂笑自船坞深处传来。她站在主舰舵轮前,手中翡翠拂尘正将童男女的血引入星图:“阿姐可知,郭荣在星槎龙骨刻的不是谶语...“拂尘忽然指向北方,“而是直通金国上京的黄河暗道!“

惊雷劈断主桅。沈清徽夺过舵轮猛转,星槎突然调头撞向山壁。在青铜舰艏破碎的瞬间,陆云卿看见壁面浮现《摩诃止观》全文——那些梵文正化作金线缠住沈清徽的冰蚕星纹,将她拖入壁画中的佛陀掌心。

“云卿...“沈清徽最后抛出的青铜匣跌入他怀中。匣内冰髓蚕母正在啃食《青囊书》残页,而蚕身透出的星纹,分明是缩小版的汴梁城防图。

黎明撕开雨幕时,陆云卿在崩塌的船坞找到半块墨玉鳞。鳞片上的西夏文在阳光下显形:“应龙逆鳞,可改星轨。“远处鄱阳湖心,一道龙形暗影正掠过落星墩,额间朱砂痣与沈清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