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家老爷不在府邸,还请先生轻便。”
陈洪范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他一连拜访兵部尚书张秉贞、浙江巡抚吴克孝等往日与自己交好的浙江本地官员,均吃了闭门羹。
又想要拜访马阁老、阮阁老,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老爷,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赶车的老仆见老爷半天没有说话,小声询问目的地。
陈洪范强压内心的不安,沉声道:“去慈禧宫......速度尽量快点。”
“是。”
马车缓缓启动,接着速度“奉使清朝”的旗帜迎风飘扬,以羊毛编织的使者旌节也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在这滚烫的杭州城内显得格格不入。
吁——
疾驰的马车突然被勒停,坐在车厢内的陈洪范被急停晃得东倒西歪,气急败坏怒斥道:“怎么驾的车。”
然而他的呵斥没有得到丁点的回应。
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颤抖的掀起车帘一角,向外面看去,险些将他心脏骇停。
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上,眼光冷冽的盯着他所乘坐的马车,周围几多兵卒持枪架弩指着自家老仆,让自家老仆不敢有丝毫动作。
陈洪范吓得马上将车帘放下,如同鹌鹑一样待在车厢内一言不发。
锦衣卫都指挥使养度平见陈洪范想要装死,不得不出言道:“锦衣卫奉监国命收缴犯官一应印信敕书,并追究其盗取旌节之罪,即刻缉拿叛国汉奸陈洪范,交付三司会审,诏明其卖国叛国行径,昭然天下,胆敢有阻挡司法者,杀无赦。”
“来人,取回被盗旌节,折断卖国方旗。”
“是。”
咔嚓——
两名锦衣卫力士连爬带跳三两下便飞到马车顶部,一人一脚将插在马车两边的“奉使清朝”方旗踹断。
躲在马车中的陈洪范听到顶部的动静,控制不住的嘴皮颤抖,只觉得手脚异常冰冷。
“来人,将罪犯拖出来,收缴相应官印、扎付,押往刑部大牢。”
“是。”
陈洪范家的老仆早就被锦衣卫拖到一旁脖子上压着利刃,一动不动的跪在道路旁。
几名锦衣卫如狼入羊圈一般,将死狗一样的陈洪范拖出了马车,从他身上搜出全浙总兵印,以及原来任命他为总兵、使者的文书。
“汉奸,打死这个汉奸!!!”
“监国殿下好样的,就该杀尽这些卖国求荣的狗官。”
“快哉,快哉!”
早有百姓围在四周,见到锦衣卫踹断方旗,将一言不发的陈洪范拖出马车,押入囚车中,纷纷拍手称快。
群情激奋下,甚至有出来买菜的老妇、幼童毫不吝啬将自家篮中的菜叶、鸡蛋,地上捡的石子,不断的掷往囚车中,将陈洪范整个人弄得头破血流、浑身腥臭。
就连押运的锦衣卫也纷纷远离囚车,深怕殃及池鱼。
为了提振杭州军民士气,有司很快便召开了三堂会审,拟定在杭州知府衙门公开审理,百姓们都可以前来围观。
啪——
惊堂木拍下。
“带犯人陈洪范。”
因为是三司会审,所以主审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陪审人为刑部左侍郎张印立、大理寺卿袁宏勋。
刘宗周乃是东林党老人,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对于卖国求荣之辈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如今陈洪范落到了他的手中,可以预料陈洪范最后不仅会被顶格判处,更会被掌握了舆论的东林党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对于陈洪范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处罚。
陈洪范一身囚衣,披头散发,双手双脚被加以镣铐,被狱卒押至堂上,门外百姓见证纷纷激动起来。
“肃静!”
刘宗周又一拍惊堂木,围观百姓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大胆罪人陈洪范,面对三司会审,如何不跪!”
陈洪范强压内心的恐惧,他知道若自己什么都不做,只会更加糟糕,可若是展现出被冤枉的态度,说不定还有活路,于是大声道:“下官无罪,为何要跪!”
别说,配合上陈洪范那国字大脸,倒还有点被冤枉忠臣架势。
“放肆,尔盗窃使者旌节,祸乱人心,引清兵入杭,造成无数儿郎命殒涌金门,而今又欲假节出使回城,为清虏奔走,勾连内贼,赚取城池,是也不是?”
陈洪范一时间被惊得唬住了,他刘宗周怎么知道。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诈自己,于是头往旁边一扭,梗着脖颈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宗周直接被他气笑了,“尔反复小人,背国佞臣,活秦桧也想要反做岳武穆?可笑。”
“既不死心,便叫你心服口服,免得做一个糊涂鬼,来人,带陈氏老仆!”
在陈洪范的目眦欲裂下,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的陈家老仆将陈洪范这两年所作的一切都详细的说了出来。
早在南京时候,陈洪范就已经成为了清朝安插到明廷内部的内应,不仅在出使北边过程中与清人勾结,扣押两个正副使者,而且还接受了清朝敕书。
回到南京后不断宣扬清朝的优势论,为想要叛逃北边的明廷官员牵线搭桥。
这次清军之所以短时间就发兵杭州,便也是陈洪范告知清军方面杭州虚实,劝说清军统帅博洛赶紧入杭抢占夺杭之功。
“老贼,你为什么要陷害于我,我陈氏难道对你不厚恩吗?......”
陈家老仆被陈洪范一番指责,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看陈洪范。
倒是一旁随同上来的锦衣卫咧嘴大笑回道:“说什么污蔑之类,难道这不是事实吗?进了我锦衣卫的诏狱,就算是小时候拉了几次屎也都说了,怎么,你这汉奸也想要试试?”
陈洪范看了眼老仆身上的伤痕,有些畏惧的不敢与锦衣卫鹰隼般的眼睛对视,扭过头去。
锦衣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后听从刘宗周的命令将老仆重新拖了下去。
随后刘宗周又让人带上来一些在老仆口中与陈洪范勾结过的官员过堂。
他们大抵是知道了自己勾结清朝的事情败露,但都异口同声说是被陈洪范蛊惑逼迫的。
“刘老饶命啊,都是陈洪范的错,若不是他蛊惑我们说朝廷本就有降清的意思,我们提前准备,只是为了保住妻小的权宜之计,我们是忠心大明的,还请大人明察。”
刘宗周厌恶的看着堂下被打落乌纱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十几名官员,厉声道:“说什么身不由己这类话,不过都是些利益熏心,无君无父的小人罢了,还敢冠冕堂皇请本官明察?”
顿了片刻,刘宗周与张印立、袁宏勋二人小心商量几句,回过头来厉声道:
“既然请本官明察,那本官就好好斟酌一番尔等的罪行。”
“勾连外国,透露机密,动摇军心,哦,对了,锦衣卫还从尔等住所搜出大量金钱,依照尔等俸禄,绝无可能,价值贪污受贿,哼,死一百次便也不够。”
“依照大明律,属十恶不赦之罪,依律,判处尔等死刑,为昭然天下,招慰民心,改秋后问斩为立即执行。”
“至于陈洪范此僚,罪大恶极,经由三司商议,判诛族之,刑凌迟,立即执行。”
“来人啊,将这些乱臣贼子统统带将下去,文书一到,即刻明正典刑,退堂。”
啪——
威——武——
随着刘宗周的惊堂木落下,在场的三司长官以最快速度签发行刑文书,并让随堂锦衣卫立即带着文书前往王宫加盖监国印,勾红。
于是来去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准许行刑的文书便跟着王宫内使一同来到刑场。
城门口处。
浙江巡抚吴克孝被命为监斩官,在恭迎使者并开读完行刑诏书后,转身回到监斩台上,做完刑前核对犯人身份流程后,也不需要再看天色,当即掷下一枚行刑令牌。
“斩!”
周围早已等候多时的杭州百姓们,城头被准许前来看热闹的守城士兵们,在鬼头刀落下的一刹那,刑场内外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士子仁人无不弹冠相庆,市民走卒无不载歌载舞。
而这一刀的落下,也代表了大明的改变,代表了以朱常淓为首的大明新朝廷的确立,以及与以往旧思想的切割。
从今往后,朝廷内外,胆有再敢言和者,斩。
“大明威武。”
“大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