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踏出了供奉殿的阴影,脸上属于“暗殿之主”的漠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慵懒笑意。
他并未在武魂城停留,而是直接通过秘密渠道离开。
几日后星斗大森林外围的晨雾尚未散尽,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
千夜——此刻化名为“夜枭”的青年——正斜倚在一棵古树的枝干上,指尖把玩着一枚乌木令牌。下方传来熟悉的喧闹声,三道身影出现在林间空地。
“夜枭!你小子果然比风纹豹还难逮!”弗兰德推了推水晶眼镜,“说好三天前在灰岩镇汇合,我们差点把酒馆地砖都掀了!”
千夜轻巧落地,他微勾起嘴角,随手抛给弗兰德一个沉甸甸的皮袋:“路上‘捡’了窝盗匪的私藏,赔罪的酒钱管够。”袋口散开,几枚镶嵌宝石的戒指滚落出来。
弗兰德飞快拢住袋子,“嘿,够意思!今晚‘炽火酒馆’的龙血麦酒我请!”
柳二龙乌黑的长发扎成利落马尾,一拳捶在千夜肩头:“少拿赃物糊弄!说,是不是又被家里那群长翅膀的老古董关禁闭了?”
力道不轻,但千夜肌肉微颤便卸去劲道——这个动作他已在无数次与他们“并肩作战”中演练得无比自然。
“二龙姐明鉴,”他故作哀叹,“老头子非逼我背完《天使训典》才放人,那厚度能砸死千年魂兽。”
一直沉默的玉小刚忽然开口,手中展开的羊皮地图标记着星斗大森林核心区的特殊符号:
“你来得正好。根据武魂殿最新公布的《高危魂兽栖息年鉴》,东南方沼泽区疑似有十万年魂兽蜕皮的魂力残痕……”
他抬眼看向千夜,目光带着研究者特有的灼热,“你消息灵通,可听说教皇殿最近增派了森林巡察使?”
千夜心中冷笑——千寻疾确实加派了人手,但目标可不是魂兽年鉴。
他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巡察使?怕是冲着上个月劫掠商队的邪魂师来的吧?听说领头的有个魂圣。”
他话锋一转,指尖点向地图某处,“倒是这地方,我昨夜探过,泥沼下有蓝银皇根系异常生长的痕迹。”
“蓝银皇?!”玉小刚呼吸一促。柳二龙敏锐地抓住未婚夫瞬间绷紧的手臂,岔开话题:“管他蓝银皇还是天使皇!小刚,你答应今天陪我去看星斗瀑布的婚仪场地!”
她耳根微红,甩给千夜一个警告的眼神,“某些人要是再敢用魂兽研究拐跑新郎官……”
弗兰德立刻起哄:“就是!夜枭你这种单身汉不懂,咱们二龙妹子等这场婚礼等了多久——”
话音未落便被柳二龙追打得抱头鼠窜。玉小刚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脸上浮起笑意。千夜倚树旁观,红色瞳孔倒映着晨光与笑闹的人影,深处却结着冰。
多么完美的伪装啊。
他想起供奉殿里千道流眼中悲悯的六翼天使虚影。
“喂!发什么呆?”两人停止了追遂,柳二龙接过玉小刚递来的茶壶,为三人都倒了一杯,“喝不喝?小刚特调的凝神茶,比酒馆那些掺水的玩意儿强多了。”一个茶杯出现在千夜面前。
千夜含笑接过。竹筒温热,茶水里沉浮的蓝银草嫩叶让他若有所思。
“好茶。”他仰头饮尽,喉间苦涩与甘甜交织,“婚礼定在哪天?我猎头月光鹿当贺礼如何?鹿角镶的魂晶够给二龙姐打套新首饰。”
“下月初七!”柳二龙眼睛发亮,“要带金纹的那种!我和小刚在瀑布崖顶行礼,你可别迟到!”
她转身去揪弗兰德衣领,“死奸商!让你订的焰火彩翎鸟羽毛呢?”
林荫深处,千夜看着玉小刚被柳二龙拽走时回头投来的歉然目光,唇角笑意加深。
他当然会准时赴约,那可是个有趣的画面,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弗兰德凑过来勾住他肩膀,酒气混着算计:“羽毛钱我垫付了,夜枭老弟是不是该……”
千夜弹出一枚金魂币钉进树干:“焰火钱我出双倍。不过——”他压低声音,“教皇殿最近在查走私魂导器的黑市,你那条经手古董的暗线……最好歇几个月。”
看着弗兰德骤然紧绷的侧脸,千夜垂眸掩住冷光。棋子已落盘,只等风雨来。大伯夺走的暗殿权柄?不过是他棋局中最无关紧要的一枚弃子罢了。
远山传来魂兽的嘶鸣,穿林风掠过树梢,像命运齿轮转动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