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寒风依旧刺骨。
张小满从浅眠中惊醒,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些许温热的灰烬。
他下意识地看向昨夜狐狸蜷缩的地方,空空如也。
雪地上,一串小巧而清晰的爪印,坚定地指向东北方向,那是长白山的轮廓在天际线上勾勒出的模糊剪影。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昨夜的惊险与收获在脑海中交织。
山田一郎的追兵暂时被阻,那几个掉入雪坑的日军,就算不死,也够他们受的了。
这种初尝“布局”滋味的快感,让他冰冷的血液里多了几分燥热。
更重要的是怀里的铜牌和那几页残破的日记,它们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一个更宏大、更凶险的世界联系起来。
青鸢……这个名字如同在寒夜中点亮的一豆火光,给予他方向和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四肢。
那只神秘的蓝瞳狐狸,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为何要指引自己?
这些疑问如同雪原上的迷雾,暂时无法驱散。
但眼下,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深究。
活下去,找到青鸢,弄清楚铜牌的秘密,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仔细检查了怀表夹层中的日记纸页,确认无虞后,又将那枚冰凉的铜牌贴身放好。
包袱里剩下的干粮不多,还有一些从日军那里“缴获”的罐头和压缩饼干,勉强能支撑几日。
水壶里的水已经结了薄冰,他用手拢着,试图用体温化开一些。
再次望了一眼那隐蔽的山洞口,张小满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昨夜只顾着研究日记和铜牌,对洞壁上那些模糊的图腾并未深究。
此刻回想起来,那些线条似乎不仅仅是装饰,它们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与铜牌上的纹路遥相呼应。
他摇了摇头,将这短暂的念头压下,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东北的征途。
雪地行走异常艰难,每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
他尽量沿着狐狸留下的爪印前进,但风雪很快便会掩盖这些痕迹,更多时候,他只能依靠太阳的位置和对长白山方向的模糊记忆来辨别路径。
最初的两天,他还算顺利。
凭借着从奉天城带来的求生知识和在山林间打猎的经验,他避开了一些野兽出没的区域,甚至用简易的套索捕获了一只野兔,解决了食物问题。
然而,山田一郎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心头。
他知道,那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日军的追踪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因此,他每到一处宿营地,都会刻意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并在周围设置一些简单的预警装置。
夜晚,他会找背风的雪坡或者巨石下蜷缩起来,用枯枝败叶和积雪简单搭建一个遮蔽所。
寒冷是最大的敌人,即便裹紧了单薄的衣物,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在这些难熬的夜晚,他会拿出铜牌,在微弱的月光或星光下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感受着那份冰凉坚硬的质感。
他会想起青鸢,想起她清冷而坚定的眼神,想起她递过铜牌时那句“活下去”的嘱托。
这些念头,支撑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随着日渐深入东北的腹地,地势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平缓的雪原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所取代。
林间的积雪更深,有时甚至没过膝盖。
张小满的体力消耗极大,食物也渐渐告罄。
他开始感到焦虑,不仅仅是因为饥饿和寒冷,更是因为对前路的未知。
这天傍晚,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
凛冽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
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路径。
连日的跋涉让他有些虚弱,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就在他以为又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度过一个绝望的夜晚时,前方不远处的景象让他精神一振。
那是一道狭窄的山口,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仿佛被巨斧劈开一般。
山口的地势险要,像一只张开的兽口,吞噬着所有试图通过的路径。
风从山口中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
张小满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
他的目光在山口两侧的山壁上逡巡,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日在树林中设伏日军的情景。
那里的地形远不如眼前这般险峻,尚且能取得那样的战果。
而此处……
他的眼睛,如今已不仅仅是用来观察路径,更习惯于寻找掩体、判断风向、评估潜在的危险与机会。
此刻,这道山口在他眼中,不仅仅是一条通路,更像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或者说,一个绝佳的设伏之地。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并非完全因为山风的寒冷。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中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这道山口,或许会成为他此行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他没有立刻进入山口,而是谨慎地退后了几步,找到一处被巨石和矮树丛遮蔽的隐蔽角落,仔细观察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山口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思考。
如果山田一郎的队伍还在追踪,那么这道山口,无疑是他们必经之路。
就在张小满走后不久,他先前栖身过的那个隐蔽山洞内,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图腾,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突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回应着某种来自远方的召唤,又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片刻之后,光芒隐去,山洞再次恢复了亘古的沉寂,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而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山口前,张小满并不知道山洞中的异变。
他只是凭借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山口周围每一寸可能藏匿危险或提供掩护的地形。
夜幕,正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