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冰冷。
掌心木牌却烫得惊人,纹路金芒流转,与石台凹槽轮廓严丝合缝。
“少爷…后面…后面好像有东西…”阿福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猛地回头。
秘道入口阴影里,几点幽绿冷光无声亮起。
是眼睛!
比秦淮河刺客更阴沉的杀气,毒蛇般缠上脊梁。
>“阿福!趴下!”
厉喝出口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乌光撕裂黑暗,带着刺骨腥风,直扑后心!
---
指尖触到石台的刹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猛地刺入。
冰冷,死寂,带着某种亘古不变的沉重感,顺着指尖蔓延而上,激得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倒竖。这寒意与周围地窖潮湿阴冷的空气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空无。仿佛这石台本身,就是一块从幽冥深处捞出来的寒铁。
然而,就在这刺骨的冰冷触感中,紧贴着我掌心的那块破木牌,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
它像一颗被强行按在冰面上的烧红铁块,灼热感疯狂地冲击着掌心皮肉,那股霸道的热力甚至压过了石台的森寒,沿着手臂一路烧上来,直冲脑门。木牌表面那些原本微弱流转的淡金纹路,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熔岩,光芒骤然炽盛!金芒不再是流转,而是在激烈地跳跃、奔涌!繁复玄奥的线条一根根亮起,彼此勾连缠绕,最终在木牌表面凝聚成一个完整、清晰、带着难以言喻威严气息的古老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竟与我眼前石台中央那浅浅的凹槽轮廓,分毫不差!
严丝合缝!
仿佛这木牌生来就该嵌入其中,仿佛这石台,就是为了等待这枚钥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被那木牌灼烫的热力猛地煮沸!巨大的荒谬感与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猛烈地碰撞着,几乎要将我的头颅撕裂。师父临终模糊的呓语、刺客濒死怨毒的嘲讽、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烽烟幻象…所有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死死地钉在了这冰冷的石台与滚烫的木牌之上!
大梁暗棋…圣地…钥匙…
“少…少爷…”阿福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紧贴在我身后,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芦苇,一只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我们来时的、被黑暗吞噬的秘道方向,牙齿咯咯作响,“后…后面…好像…有…有东西…在动…眼…眼睛…”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挤着嗓子眼儿、带着哭腔嘶喊出来的。
心脏猛地一沉!像被千斤巨石砸中!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去看那石台与木牌!
我几乎是凭借着在秦淮河畔生死一瞬磨砺出的本能,猛地拧身回头!动作之剧烈,牵扯得颈侧刚刚凝结的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液体再次顺着脖子淌下,可此刻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神经,都在瞬间绷紧到极致,死死锁向秘道入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在蠕动。
不,是黑暗本身,裂开了几点缝隙!
幽绿!
冰冷!死寂!没有丝毫属于活物的温度!
像几块嵌在墨玉里的、凝固的鬼火!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亮起,悬浮在入口的阴影深处,死死地、不带任何感情地,钉在我和阿福身上!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没有衣袂摩擦的声响。只有一股比地窖寒气更刺骨、比秦淮河畔那刺客更阴沉、更纯粹的杀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黑暗里游弋而出,瞬间缠绕上我的脊梁,死死勒紧!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感!比死亡本身更令人心悸!
“阿福!趴下!!!”一声嘶哑暴戾到变形的厉吼,如同惊雷般从我喉咙里炸开!声音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激起沉闷的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吼声出口的刹那——
“咻!咻!咻!咻——!”
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爆发!
数道比夜色更浓的乌光,如同从地狱深渊射出的毒牙,瞬间撕裂了入口处那片粘稠的黑暗!速度快到在空中拉出数道模糊的残影!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腐肉浸泡在毒液里的刺鼻腥风!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试探,目标明确无比——直取我的后心要害!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时间在感官中被无限拉长、挤压!
吼声的余波还在耳中震荡,那致命的乌光已近在咫尺!腥风扑面!后背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那锐器尖端破开空气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
趴下?来不及了!
阿福就在我身后!他若趴下,这几道乌光,至少有半数会瞬间将他射成筛子!
电光石火之间,身体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思考!那是在师父竹条下、在无数个枯燥痛苦到极点的练功日夜中,硬生生锤打进骨子里的东西!
“嗬——!”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胸腔迸发!左脚如同铁桩般死死钉在冰冷的地面上!腰腹猛地一沉,全身的筋骨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上半身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如同折断般向后猛仰!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同时,攥着那滚烫木牌的右手,如同闪电般向侧面挥出!
不是格挡!是借力!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暴雨打芭蕉、又刺耳如恶鬼磨牙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
火星四溅!
借着向后猛仰的势头,挥出的右臂精准地、险之又险地磕在侧面石壁一块凸起的、棱角锋利的岩石上!坚硬的岩石与手臂骨骼猛烈撞击,剧痛钻心!但这股撞击带来的反作用力,加上腰腹拧转的爆发力,硬生生将我那后仰到极限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地一推,贴着地面向石台的另一侧翻滚出去!
动作狼狈到了极点,云锦袍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就在我身体翻滚出去的瞬间——
“噗!噗!噗!”沉闷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器入肉声,接连响起!
那几道致命的乌光,擦着我刚才后仰时后脑勺的位置,狠狠钉入了我原本站立处后方的石壁!力道之大,碎石飞溅!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在死寂的地窖中响起!
是阿福!他终究慢了一步!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躲开!在我厉吼“趴下”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地面!但他身体的移动,终究没能完全避开所有轨迹!
一道乌光,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咬进了他左肩靠后的位置!
“阿福!”翻滚中,我的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黑影没入他身体的瞬间!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暴怒,轰然冲顶!身体翻滚之势未竭,撞在冰冷的石台上才停下。剧痛从手臂、颈侧、后背传来,但此刻,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喷溅的鲜血和刺入耳膜的惨嚎点燃!我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入口的阴影里,那几双幽绿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飘动了一下。一击未竟全功,它们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任何废话!
“锵!锵!”几声轻微却冰冷的机括声响!又是数道更急、更密的乌光,撕裂黑暗,如同索命的蝗群,带着更加浓烈的腥风,铺天盖地般激射而来!这一次,覆盖的范围更大,将我和倒地的阿福,以及我们周围的空间,全部笼罩在内!显然,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要彻底将我们钉死在这地底!与此同时,入口的阴影猛地涌动!三道比黑暗更浓重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他们身形瘦长,动作迅捷得如同没有骨头,落地无声,手中各自反握着一柄狭长、弯曲、刃口泛着幽蓝光泽的奇形短刃——与秦淮河那刺客的武器如出一辙,却更加阴森!三人呈品字形,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无声而致命地朝着我和阿福倒地的位置合围扑来!刀锋未至,那股冰冷粘稠的杀意已如同实质的冰水,将整个地窖彻底淹没!前有毒镖如雨!后有短刃索命!
绝境!
比秦淮河畔更凶险百倍!避无可避!怀中那块紧贴着石台的木牌,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仿佛感应到了这致命的危机,也感应到了身下石台的冰冷!那炽盛的金芒,几乎要透过我的皮肉和衣料迸射出来!石台与木牌接触的地方,发出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嗡嗡”震鸣!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唤醒!
是生路?还是更恐怖的死劫?!
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在毒镖破空声、刺客合围的冰冷杀意、阿福压抑的痛哼、以及木牌与石台那诡异的共鸣声中,一个近乎疯狂的决断瞬间成型!
赌!
赌这块破木牌和这鬼石台,不是摆设!
赌师父临死塞给我的,不是废物!
“给我开——!!!”
一声裹挟着所有愤怒、暴戾、不甘和决绝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炸裂而出!压过了所有破空声!在毒镖即将临身、刺客刀锋已能感受到寒意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那只握着滚烫木牌、因剧痛和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带着全身的力量和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不再有丝毫犹豫,朝着石台中央那冰冷死寂的凹槽,狠狠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