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星大陆

灵星大陆的血色历史，早已被时光的尘埃层层覆盖，唯余传说在风中低语。人类与灵兽，这两个曾将彼此视为不死不休仇敌的种族，流淌的血泪足以染红整片大地。为争夺每一寸蕴含灵气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气息的喘息，双方在漫长的岁月里倾泻着无穷尽的憎恨与毁灭。直到那抹来自深渊的猩红——彼岸花，如同诅咒般降临。它并非草木，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怖意志实体，裹挟着湮灭一切生灵的纯粹恶意。其麾下大军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山河崩碎，无论人类城邦还是灵兽栖地，皆在绝望的哀嚎中化为焦土。灵星大陆，被推至了彻底灭绝的悬崖边缘。

就在这至暗时刻，一道孤高的身影撕裂了沉沉的绝望。无人知晓他从何处来，亦无人知晓他名为何。他身披星光，面覆玄铁面具，以一人一剑之力，硬生生在彼岸花势不可挡的狂潮中劈开了一道裂隙。那撼天动地的伟力，不仅扭转了必败的战局，更促成了亘古未有的奇景——伤痕累累的人类与灵兽，在这位神秘英雄的斡旋与威慑下，放下了浸透鲜血的世仇，缔结为生死与共的“灵盟”。血与火的淬炼中，两族合力，终将彼岸花的阴影暂时驱逐，残破的大地迎来了喘息之机，一个崭新的纪元在废墟上艰难奠基，史称“六英纪”。然而，当胜利的荣光普照大地，那位挽狂澜于既倒的神秘英雄，却如同他突兀的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历史的迷雾之中，只留下无解的谜团与永恒的背影。追随他的五名人族绝顶强者，则各自开创了强大的势力，成为灵盟拱卫大陆的柱石。

六英纪三十五年，寒月城一夜倾覆，繁华化为齑粉，唯余无声的谜题在寒风中呜咽。

六英纪四十年，漫天星辰之下，大雪纷飞的庭院里，两个孩子指尖传递着栀子花的微温，许下了跨越十年的星辉之约。

六英纪五十年，惊天巨变再临。五英雄之一、坐镇大陆北境的冰皇夏云胜所建立的圣域——圣云城，竟在毫无征兆的一夕之间，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封废墟。冰皇本人重伤濒死，陷入无尽沉眠，至今未醒。这桩悬案，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悬在每一个灵星大陆生灵的心头，已逾半年，依旧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无法回避的低语。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言之凿凿，是冰皇冲击那传说中的境界，引动了毁天灭地的神罚天劫，殃及池鱼；有人则忧心忡忡，怀疑是那被封印的彼岸花死灰复燃，再度露出了狰狞獠牙；更有甚者，将矛头指向了那早已消失的神秘英雄——毕竟，无人知晓他的根底，无人知晓他战后归处，更无人见过那面具之下的真容。这份神秘本身，在恐惧的滋养下，便足以成为滋生猜忌的沃土。

六英纪五十年。

灵韵城，灵盟分殿那恢弘的穹顶之下，此刻正涌动着一年之中最鼎沸的人潮与最炽热的期盼。一年一度的启灵仪式，是无数十五岁少年少女命运的分水岭。觉醒体内沉睡的灵力，叩开通往超凡世界的大门，抑或归于平凡——答案即将揭晓。

人群之中，一个穿着冰蓝长裙的少女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又缓缓吐出，在微寒的空气里凝成一缕淡淡的白雾。“呼……马上就要到我们了。”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旁边，一个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的少年闻声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揶揄弧度：“哟，这不是我们天天把‘受上天眷顾的全天下最漂亮美少女’挂在嘴边的张可岚大小姐吗？怎么，临阵磨枪，开始怕了？”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却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关切。

少女——张可岚，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颊飞起一抹红晕，也不知是羞是恼：“谁……谁说我紧张了！”她努力挺直背脊，想做出气势十足的样子。

少年张楚墨，目光精准地往下一扫，落在她那微微发抖的膝盖上，毫不留情地戳穿：“你下次说这话之前，先跟你那抖得跟筛糠似的腿商量商量行不行？它好像不太同意你的说法。”

“我……我这是有点冷！”张可岚梗着脖子强辩，试图把责任推给天气，“毕竟，美少女的体质都是比较娇贵，不抗冻的！你懂什么！”

“哦？是吗？”张楚墨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可我怎么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大雪封山的时候，某人穿着单衣短裤在雪地里撒欢打滚，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真正的美少女气血旺盛，自带暖炉，根本不怕冷’？那豪言壮语，灵山村的老槐树都听见了。”

“我那是……那是……”张可岚一时语塞，脸颊更红，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反驳——

嗡！

分殿中央，巨大的启灵法阵骤然爆发出夺目的白光！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毫无预兆地席卷开来，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大殿。毫无防备的张楚墨被这股寒流激得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

“噗嗤——”张可岚看着他那副猝不及防的样子，刚才的窘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带着点小得意，“哈哈哈哈，我就说有点冷吧！怎么样，美少女的直觉准不准？”

张楚墨没好气地搓了搓胳膊，瞪了她一眼：“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叫未卜先知，天赋异禀！”张可岚扬了扬小巧的下巴，仿佛刚才紧张得腿抖的不是她。

就在这时，高台上分殿长老那苍劲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下一个，灵山村，张可岚！”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张可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下意识地看向张楚墨。少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鼓励。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迈开脚步，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一步步踏上了那光芒流转、符文隐现的启灵法阵中心。

分殿长老枯瘦的手指快速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言。嗡鸣声陡然拔高，法阵的光芒变得无比炽盛，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托举着张可岚的身体，缓缓离地悬浮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身体微微晃动，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凝神静气，勿要抗拒，放松身心，细细感知你血脉深处流淌的力量之源。”长老的声音如同古钟，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传入耳中。

张可岚依言闭上双眼，努力驱散杂念。法阵的光芒愈发柔和，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如萤火虫般的乳白色光点从法阵的每一道纹路中逸散而出，如同受到无形吸引的星屑，轻盈而密集地涌向她的身体，温柔地融入她的四肢百骸。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弥漫开来，仿佛置身于最纯净的山泉源头。

然而，这股清凉在体内深处迅速沉淀、凝聚、质变！下一刹那——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极寒之力，如同沉睡万载的冰河猛然苏醒，自张可岚体内轰然爆发！刺目的白光不再是法阵的柔和，而是源自她自身，带着冻结一切的凛冽意志！以她悬浮的身体为中心，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坚硬的黑曜石地砖表面瞬间凝结出晶莹的霜花，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增厚，转眼覆盖了大半个法阵区域！整个分殿的温度骤降，靠近法阵的观礼者纷纷打了个寒颤，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在张可岚的体内，一个微小却无比精纯、仿佛凝聚了亘古玄冰本源的灵力核心正疯狂脉动，释放出浩瀚的寒冰灵力。就在这力量攀升至巅峰的瞬间，一点极其隐晦、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电芒，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在她丹田深处一闪而逝！

“唔……”张可岚悬浮的身体猛地一僵，秀眉痛苦地蹙起，小脸瞬间褪去血色，仿佛被无形的针刺狠狠扎了一下灵魂。这痛苦来得突兀又剧烈，让她几乎无法维持悬浮的姿态。然而，那诡异的暗红电流消失得比出现更快，如同从未存在过，连近在咫尺、经验丰富的分殿长老都未曾捕捉到丝毫异样波动。

长老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磅礴精纯的寒冰之力与法阵检测石柱上疯狂飙升、直至顶点的刻度所吸引！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清晰地响彻在寂静下来的大殿里：

“冰属性灵力！先天灵力本源等级……十级！满级！”

“嘶——”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灵盟分殿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巨大抽气声，随即被海潮般的惊叹与难以置信的议论彻底淹没。十级！传说中的完美天赋！上一个被记载的先天满级者，还是开创了六英纪的五位英雄之一！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法阵中央那个被冰蓝光晕包裹、仿佛冰雪精灵般的少女身上。那瞬间的痛苦早已被巨大的力量洪流冲散，张可岚缓缓睁开眼，眸中仿佛有细碎的冰晶在流转，带着一丝初掌强大力量的茫然与震撼。

张楚墨站在人群边缘，望着光芒中心的张可岚，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激动或与有荣焉，反而眉头紧锁，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手腕处那枚触感温润的血色宝石。就在刚才张可岚爆发出寒冰之力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这颗沉寂已久的宝石，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在他心底漾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