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思想钢印

“其余四个目标，已停止行动。”

“敌方网络……崩溃了！我……我好像什么都没做……”

通讯器里传来扳手那混杂着劫后余生和极度困惑的声音。

陆衍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剧烈地喘息着。

双眼的灼痛感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刚才那一瞬间对元神的极致催动对他的消耗远比体能训练要大。

他看着远处那几台因为失去了主控单位而全部宕机的重型机器人，心中明白屠夫的测试到此为止了。

当他们三人带着一身硝烟和疲惫走出模拟巷战区时，迎接他们的是整个“惩戒者”营地所有新兵那混着敬畏、嫉妒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就连那个之前一直看他不顺眼的贵族青年，此刻也只是远远地站着，嘴唇紧抿，再也不敢有丝毫挑衅的言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家世和傲慢都显得苍白无力。

屠夫沃里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没有夸奖也没有训斥，只是走到陆衍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错，”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转身对所有人咆哮道，“都还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今天的训练量全部翻倍！如果你们有他一半的本事，那五台训练机仆连给你们塞牙缝都不够！都给我滚去训练场！”

在众人的一片哀嚎声中，沃里克又转回头对陆衍三人说道：“你们三个去医务室检查，然后休息。明天的实弹训练你们将获得使用爆弹枪的资格。”

这句话在人群中再次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爆弹枪！

那是星际战士的武器，是荣耀与力量的象征！

即便是“惩戒者”营地也只有在最终考核时，最优秀的学员才有机会接触。而陆衍小队仅仅通过了第一次模拟战就获得了这个特权。

陆衍、扳手和巨石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和疲惫。他们用实力赢得了教官的尊重，也赢得了属于强者的特权。

然而训练营的生活远不止身体的磨炼。

在“惩戒者”营地，每日的“思想教育课”是和体能训练同等重要，甚至更为严苛的必修课。

授课的不是普通教官，而是那名将陆衍特批进来的政委。

他的名字叫哈德良，一个眼神锐利如刀，言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与信念的男人。

每天傍晚，所有新兵都会被集中到一个如同教堂般的巨大讲堂里。

讲堂的正中央没有讲台，只有一尊由黄金和钢铁铸造的巨大双头鹰雕像。

政委哈德良就站在这尊雕像之下，用他那极具感染力和压迫感的声音向这些未来的帝国士兵灌输着帝国的核心信条。

“何为忠诚？”

哈德良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忠诚，就是将你的生命、你的意志、你的灵魂，毫无保留地献给神圣泰拉之上，那永恒不朽的万王之王，人类的救主和守护者——神皇陛下！”

“何为憎恨？”

“憎恨，就是对帝皇之敌最彻底、最纯粹的毁灭欲望！憎恨异形！它们是窃取我们生存空间的污秽窃贼！憎恨异端！他们是被亚空间邪魔蛊惑的叛徒！憎恨变种人！他们是玷污了人类纯净基因的渣滓！你们的仇恨必须像熔岩般炽热，像虚空般冰冷！”

伴随着他慷慨激昂的演讲，讲堂四周的全息投影仪会适时地播放出各种经过精心剪辑的画面：星界军的钢铁洪流碾过异形的巢穴；战斗修女用喷火器净化异端的城市；星际战士斩下恶魔的头颅……

每一段影像都充满了血腥、暴力和一种令人战栗宏伟的史诗感。

对于那些出身于帝国普通世界的新兵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洗礼和升华。

他们的眼中会逐渐燃起和政委一样的狂热火焰。他们会发自内心地相信，为帝皇而死是人生最高的荣耀。

但对陆衍而言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酷刑。

他那来自现代地球信奉唯物主义的灵魂，与这套神化极端的思想体系有着天然不可调和的矛盾。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并不仅仅是“口头教育”。

当政委的演讲达到高潮时，陆衍那经过玄功淬炼的敏锐元神能清晰地“看”到一种无形且充满了暗示性和煽动性的精神波动，会从政委哈德良身上散发出来席卷整个讲堂。

这是一种灵能。

一种极其高明、极其隐蔽，用于群体精神控制的灵能！

这股灵能波动会像一把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每一个新兵的心防，然后将那些“忠诚”、“憎恨”的信条如钢印般强行烙进他们的潜意识深处。

久而久之，这些信条将不再是外部灌输的教条，而会成为他们自己思想的一部分，成为他们本能的反应。

这就是帝国的“思想钢印”。

它能将来自不同文化、不同背景的个体，在最短的时间内塑造成思想高度统一、绝对忠诚的帝国战争机器。

其他新兵，包括扳手和巨石都无法察觉到这股精神暗流。他们只会在课程结束后感觉自己热血沸腾，对帝皇的忠诚又加深了一分。

但陆衍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精神力量对自己元神的侵蚀。

他的元神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当那股精神暗流涌来时大部分都被阻挡在外。但依旧有一小部分宛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试图在他的灵魂深处刻下那狂热的印记。

这是一种微妙的“污染”。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会不自觉地被那些极端的思想所影响。

比如在看到一个受伤的同伴时，脑海中会闪过“弱者即是罪”的冷酷念头；在想到那些异形时，会涌起一种非理性的纯粹杀戮欲望。

这让陆大惊失色。

他意识到如果放任这种“污染”继续下去，他的自我意识迟早会被彻底同化。

他会变成一个和政委哈德良一样忠诚而狂热的疯子，忘记自己的来历，忘记自己真正的目标。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本该用于修炼的宝贵心神，在每日的思想教育课上全力运转玄功守护自己的元神。

他观想《八九玄功》的总纲，用那来自另一个宇宙，更古老更宏大的“道”，来对抗这狂热的“帝国真理”。

他的元神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不断地进行着防御、净化、再防御、再净化的循环。

这个过程痛苦而艰难。

但陆衍也意外地发现在这日复一日的对抗之中，他对自身元神的控制力正变得越来越精微，越来越强大。

之前他对元神的运用还停留在粗糙的“感知”和“催动”层面。

而现在他已经能像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精准地调动每一丝元神之力去构筑精神屏障，去中和那些侵入的“思想毒素”。

这是一种在精神高压锅中意料之外的野蛮生长。

他一边在屠夫沃里克的极限压榨下锤炼着自己万法不侵的肉身。

一边在政委哈德良的精神钢印下淬炼着自己元神不灭的灵魂。

忠嗣学院，这座帝国的战争熔炉正以一种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式帮助着他在这条截然不同的修行之路上飞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