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枯井债契

“呃啊——!”

铁片瞬间传来的滚烫剧痛,如同掌心被按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肉灼烧的“滋滋”声混合着焦糊味钻进鼻孔,深入骨髓的灼痛感沿着手臂神经疯狂上窜,几乎要撕裂我的意志!那在锈迹下骤然显现的暗红色“債”字,如同活物般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每一次明灭都带来灵魂被灼烧的战栗!

“莫回头!!!”

妹妹陈默那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仿佛还带着冰冷的恐惧在耳膜深处回荡。我猛地扭过头,视线死死钉在身后那片被阴风短暂撕开的浓雾裂口处——

那个身影!

浅色、沾满泥污的连衣裙,快消品牌常见的廉价雪纺材质,此刻被污秽的泥泞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扭曲僵硬的女性轮廓。她大半个身体如同被浇筑般深深陷在冰冷粘稠的泥地里,只有一条手臂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上伸出,五指痉挛般张开,指尖直直地戳向我回头的方向!她的脸完全埋入泥浆,散乱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黏在泥泞的地表。一股浓烈的绝望和死亡气息,隔着浓雾扑面而来。

又一个!又一个被这鬼地方吞噬的现代都市人!她是谁?她遭遇了什么?她陷在这里多久了?她伸出的手,是求救?还是……警告?

阴风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狠狠撕扯着我的身体和神经。亡魂重叠的哭嚎和诅咒在耳边尖啸,仿佛万千根冰冷的针扎进大脑。前方,童谣声消失的死寂中,那两个穿着格子衬衫和油污夹克的僵硬身影,已经完全转过了身。它们呆滞浑浊的眼睛,在昏沉的光线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却牢牢地锁定了我的位置。它们迈开了脚步,迟缓、拖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压迫感,一步一步,踩在黏腻的泥地上,朝着我逼来!

掌心铁片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我那“債”字的诅咒。妹妹的尖叫,陷落泥沼的都市女孩,步步紧逼的诡异“村民”……这一切碎片在恐惧的熔炉中轰然炸开,指向一个冰冷而庞大的真相——鬼门村,绝非一个简单的闹鬼之地!它是一个精密运转的、扭曲的、活着的炼狱!它以“买命钱”为饵,吞噬着像我和妹妹这样陷入绝境的现代都市人!人皮灯笼是警示,凝胶怪虫是狱卒,记忆重置是枷锁,而眼前这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村民”,就是被这炼狱彻底消化、失去自我的“债奴”!妹妹陈默,只是无数被卷入这条黑暗债务链条上的一个环节!而我,这个闯入者,这个被村长称为“活体账簿”的存在,正一步步踏入它最黑暗的核心,甚至……可能已经背负上了某种未知的、致命的“债务”!

铁片上的“債”字红光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带来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剧痛。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像是一份以血为墨签订的契约,一个烙入灵魂的烙印,将我牢牢绑在这座活地狱的债务链条上!我到底欠了什么债?妹妹签下的“债契”,代价又是什么?是她的生命?还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嗬……嗬……”

浓雾深处,那焦炭干尸压抑着痛苦的骨骼摩擦声和嘶鸣再次逼近!它也在靠近!它对铁片的渴望从未停止!

前有步步紧逼的“债奴”,后有索命的焦炭干尸,侧面是深陷泥沼的无名受害者,头顶是亡魂哭嚎的阴风!真正的十面埋伏!

“滚开!”一声混合着剧痛、恐惧和愤怒的嘶吼从我喉咙里挤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灼烧的痛苦!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弄明白妹妹的债!

左手死死攥紧那滚烫的铁片,任凭掌心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剧痛反而带来了一丝扭曲的清醒!右手猛地撑地,沾满泥污的手背上,那点淡蓝色的碎布屑顽强地粘附着——妹妹的印记!

目标只有一个——童谣最后指引的方向!那个疑似坟包的轮廓!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前方猛冲!动作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像一头濒死的困兽!铁片被我当作开路的重锤,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狠狠撞向挡在正前方、那个穿着褪色格子衬衫的“债奴”!

没有躲避!没有格挡!那“债奴”只是迟钝地、如同程序设定般,微微抬起了手臂。铁片带着我全身的冲力,狠狠砸在它的胸口!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击打朽木败革的声响!铁片上那灼热的“債”字红光猛地一闪!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被激发!

那“债奴”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它浑浊的眼睛极其短暂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里面,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混乱的光影碎片瞬间闪过——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是闪烁的电脑屏幕?是堆满文件的办公桌?——转瞬即逝!随即被更深的呆滞覆盖!它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向后踉跄几步,胸口被铁片灼伤的地方,破旧的衣服瞬间焦黑碳化,露出下面同样呈现出一种灰败、毫无生气的皮肤,皮肤上甚至能看到几处未愈合的、边缘发黑的……电子元件烫伤?!像是被劣质充电器或短路设备灼伤的痕迹!

城市!办公室!电子设备!这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惊雷!这个“债奴”,在被吞噬前,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都市上班族!

然而,这一撞也耗尽了我最后的力量。剧痛和脱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倒去。另一个穿着油污夹克的“债奴”已经逼近,它那僵硬的手臂如同枯枝般,带着一股冰冷的劲风,朝着我的脖子抓来!

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一声奇异的、如同热刀切进油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腐气味猛地爆发!

是凝胶!不知何时,一团拳头大小的灰白色凝胶点,竟然悄无声息地从侧面浓雾中弹射而出,如同精准的子弹,狠狠撞在那个夹克“债奴”抓向我的手臂上!

粘稠的凝胶瞬间包裹、腐蚀!那“债奴”的手臂发出“滋滋”的轻响,动作瞬间僵直!它呆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线路接触不良般的抽搐!

是那焦炭干尸!它在浓雾中操控凝胶攻击了“债奴”!它不想让我被“债奴”抓住?还是……它只想亲手抢走铁片?!

这混乱的局面给了我一线喘息之机!我猛地一滚,狼狈地躲开夹克“债奴”僵直的手臂,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土坡轮廓——那个童谣指引的终点——连滚带爬地冲去!

身后的嘶吼、僵硬的脚步声、粘稠的蠕动声、亡魂的哭嚎……所有的声音都被我抛在身后,唯有掌心铁片那灼烧灵魂的剧痛和手背上那点微凉的淡蓝碎屑,是我与这个世界仅存的、痛苦的联系。

浓雾在土坡前诡异地稀薄了一些。

那不是坟包。

那是一口井。

一口极其古老、完全由不规则青石垒砌而成的枯井。井口边缘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滑腻的深绿色污迹,许多地方的石块已经风化碎裂,留下犬牙交错的缺口。井口直径约莫一米,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散发着比浓雾更阴冷、更陈腐的气息,如同通往地狱的喉咙。

童谣最后一句——“枯井底下有门道”——在我脑中疯狂回响。

门道?生路?还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口?

井口边缘,散落着一些东西。

不再是腐朽的枯枝烂叶。

而是……现代都市的垃圾!

一个被踩扁、沾满泥污的塑料矿泉水瓶,上面印着褪色的运动饮料logo。半包被雨水泡烂、爬满霉斑的香烟,烟盒是城市便利店常见的廉价品牌。甚至……还有一只屏幕碎裂、沾着暗褐色污迹的……手机!手机壳是粉红色的卡通图案,边缘磨损严重。

又一个都市人留下的痕迹!而且,很可能是不久前留下的!这手机……会不会是那个深陷泥沼的女孩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她挣扎着来到这里,最终却陷在了不远处的泥地里?

“嗬……铁……我的……!”

浓雾翻滚,那焦炭干尸嘶哑怨毒的声音带着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逼近!它摆脱了“债奴”的纠缠!那两个“债奴”的身影也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继续朝着枯井方向僵硬地移动!

没有时间犹豫了!枯井是唯一的“门道”!

我冲到井边,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从井口深处汹涌而上,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怪味。井壁湿滑无比,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借着昏沉的天光,我惊恐地发现,就在井口内侧向下不到一米的地方,那粗糙的青石井壁上,赫然刻满了东西!

不是“正”字。

是字!是无数个、深深浅浅、用利器反复刻画、几乎覆盖了整个可视井壁的同一个字——

**“債”!**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每一个“債”字都刻得无比用力,无比扭曲,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绝望!有些刻痕很深,边缘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污迹,如同干涸的血!有些则比较新,划痕里透着青石本身的惨白。无数个“債”字拥挤在一起,像一片由绝望和诅咒组成的森林,无声地呐喊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这口井……是“债井”?!所有被吞噬者的绝望诅咒,都刻在了这里?!

铁片掌心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那个烙印在我灵魂上的“債”字仿佛与井壁上的无数“債”字产生了共鸣!红光剧烈闪烁,灼烧的痛楚深入骨髓!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怨念的吸力,正从井壁那些刻痕中散发出来,试图将我掌心的血肉、连同那个灼热的“債”字烙印,一起撕扯进去!

“呃啊——!”我痛苦地弯下腰,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铁片几乎要脱手!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井壁上一个相对较新、刻痕边缘还带着点石屑的“債”字旁边。

那里,在湿滑的青苔覆盖下,似乎……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极其潦草、扭曲,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遗言!

是什么?!

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行字至关重要!也许是妹妹留下的?!也许是某个“债奴”最后的警示?!

身后的浓雾被猛力搅动!焦炭干尸那带着腐朽死亡气息的身影,带着一声贪婪的嘶鸣,从浓雾中猛地扑出!目标依旧是铁片!而那两个“债奴”,也几乎同时逼近了井口边缘!

生死一瞬!

我猛地将左手那滚烫的铁片狠狠按在井壁上!用尽全身力气,借着铁片与井壁“債”字刻痕之间那诡异的共鸣和吸力,支撑住身体不被拖入井中!同时,沾满泥污、带着妹妹碎布屑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朝着那行刻在“債”字旁边的小字狠狠抹去!我要擦掉青苔!我要看清那是什么!

冰冷的、滑腻的青苔被手指粗暴地刮开,露出下面刻在坚硬青石上的、歪歪扭扭、却如同用灵魂刻下的字迹:

**“莫信童谣!井下是矿!债契噬魂!找……陈默……血……”**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刻得极其浅淡、混乱,仿佛刻字的人力量耗尽,或者……被什么东西强行拖走了。

莫信童谣!井下是矿?!债契噬魂?!找陈默……血?!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童谣是陷阱?!这枯井底下不是什么出路,而是一座……矿洞?!债契……能吞噬灵魂?!最后……找陈默的血?!妹妹的血?!是线索?是钥匙?还是……某种可怕的仪式?!

“吼——!”

铁片与井壁无数“債”字刻痕的剧烈共鸣,仿佛彻底激怒了那扑来的焦炭干尸!它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焦炭般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视了那两个逼近的“债奴”,直抓我按在井壁上的左手手腕!它要连手带铁片一起夺走!

与此同时,井壁深处,那无数“債”字刻痕散发的冰冷吸力骤然增强!一股难以抗拒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拖拽力量猛地作用在我身上!脚下湿滑的青苔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

“不——!”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不甘的嘶吼,整个人就被那股来自井壁和焦炭干尸的双重力量,狠狠拖离了井口边缘!

身体瞬间失重!

冰冷的、带着浓重陈腐和金属锈蚀气味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瞬间将我彻底吞没!

急速下坠!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带着湿冷土腥味的气流!掌心铁片那灼烧灵魂的剧痛和下坠的失重感撕扯着我的神经!井壁上那密密麻麻、散发着怨毒红光的“債”字刻痕在急速下坠的视野中连成一片流动的血色光带!仿佛无数双来自地狱的、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

“债契噬魂……找陈默……血……”

井壁上那行最后的、染血的警示,在我急速下坠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

井下是矿?什么矿?债契如何噬魂?妹妹的血……又在哪里?!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时间感在黑暗中彻底扭曲。不知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下方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弱、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火光。那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脉动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光芒的来源似乎是一片巨大的、开阔的空间。

同时,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金属锈蚀气味混杂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有机物腐败后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腥甜恶臭,如同实质般从下方汹涌而上!

“噗通!”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传来。我的身体狠狠砸进了一片冰冷、粘稠、带着微弱弹性的……液体中?或者说,是某种凝胶状的物质?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呛了一大口那冰冷粘稠的液体!没有水的清冽,反而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令人作呕的腥甜!肺部和喉咙瞬间被这污秽的液体灌满,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和灼烧般的刺痛!

我疯狂地挣扎,手脚在粘稠的液体中徒劳地划动,试图浮出“水面”。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滚烫的铁片,它此刻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但那个“債”字的烙印依旧在掌心灼痛。右手本能地向上抓挠。

指尖触碰到了“水面”上方的东西。

不是空气。

是……丝线?

冰冷、坚韧、带着某种生物质感的粘滑。无数根这样的“丝线”,如同巨大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地横亘在离“水面”不到半米的空中!

我猛地将头挣扎着探出粘稠的液面,大口喘息,吐出嘴里污秽的液体。视线被粘稠的浆液糊住,勉强睁开。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和思维瞬间冻结!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如同地下殿堂般的矿洞!洞顶极高,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洞壁上布满了粗糙的凿痕,许多地方还残留着锈迹斑斑的、早已废弃的矿道支撑架和断裂的轨道。暗红色的光源来自矿洞的深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脏在缓慢跳动,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而我所在的,是矿洞底部一个巨大的、如同池塘般的凹陷。里面灌满了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凝胶!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腥甜腐败气味!我正浸泡在这片血凝胶的海洋里!

更恐怖的是“水面”之上!

就在离我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无数根灰白色的、粘稠的……丝线!它们彼此交织,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血池上空的巨大蛛网!每一根丝线都微微蠕动着,散发着与柴房里那些凝胶点同源的、令人作呕的冰冷气息!

这些丝线并非空悬!

它们如同吊索般,悬挂着……东西!

一具具……躯体!

穿着现代服饰的躯体!

有穿着廉价西装、领带歪斜的年轻男人(像那个格子衬衫“债奴”生前的样子);有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中年汉子(像那个夹克“债奴”);有穿着褪色连衣裙、长发散乱的女人(像那个陷在泥沼里的女孩!);甚至……我还看到了一个穿着印着卡通图案T恤、背着双肩包的……少年?!

他们如同被蛛丝包裹的猎物,被灰白色的粘稠丝线紧紧缠绕、倒吊着!身体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他们的眼睛都圆睁着,瞳孔扩散,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凝固的绝望。粘稠的暗红色凝胶如同活物般,正沿着缠绕他们的灰白丝线,极其缓慢地、一滴滴地渗透进他们的口鼻、耳孔……甚至皮肤!每一次渗透,都让那些尸体灰败的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同被充能的……容器?

债契噬魂?!

这恐怖的景象瞬间让我明白了井壁上那行染血警示的含义!这枯井下的矿洞,就是鬼门村真正的核心!是“债务”的终点!这些被凝胶丝线倒吊、被血凝胶渗透的都市人尸体,就是被“债契”彻底吞噬了灵魂的“容器”!他们在被缓慢地“消化”,成为这座活地狱运转的某种……燃料?!

那暗红色的脉动光源,就来自矿洞深处!那里,似乎是这些凝胶丝线的源头!

“嗬……嗬……”

就在我因眼前的景象而肝胆俱裂时,上方井口方向,隐约传来了那焦炭干尸不甘的、压抑着愤怒的嘶鸣。它似乎无法下来?或者……不敢下来?

但危机并未解除!

我浸泡在血池中的身体,猛地感觉到周围的粘稠凝胶开始不自然地涌动!一股冰冷的、带着明确恶意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试图将我拖向池底!同时,头顶那张巨大的凝胶丝线蛛网,也开始微微震颤!几根垂挂下来的丝线末端,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我探出“水面”的头颅和手臂,缓缓地、粘稠地……伸了过来!像一条条冰冷的、寻找猎物的毒蛇!

它们发现了我这个新鲜的“债务人”!它们要将我也挂上那张死亡的蛛网,成为新的“容器”!

“滚开!”我惊恐地挥舞着左手的铁片,朝着伸来的粘稠丝线砍去!

“嗤啦!”

铁片划过丝线,发出如同切割橡胶般的声音,带起一溜细微的灰黑色烟气!被切断的丝线断口处,立刻有更多的粘稠液体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试图重新连接!

有用!但效率太低!丝线太多了!而且血池的拖拽力越来越大!

就在我绝望地劈砍时,目光扫过那些被倒吊的、如同标本般的尸体。他们的衣服大多破旧,沾满污秽,但其中一具……那个穿着褪色连衣裙、被倒吊在血池边缘、离我最近的女尸……

她的手腕上,似乎……戴着一个东西?

一个银色的、款式普通、但边角已经磨损发黑的……女式腕表!

在矿洞深处那脉动的暗红光芒照射下,腕表的玻璃表蒙反射着微弱的光。表盘上的指针……竟然还在极其缓慢地走动?!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在这死寂的地狱里,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滴答……滴答……”声!

时间!在这个凝固了死亡和债务的地狱深处,竟然还有一块表……在记录着时间?!

这诡异到极点的发现,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我的脊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