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握手楼像一片密不透风的钢筋水泥森林，阳光费劲地穿过狭窄的缝隙，在坑洼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快餐、潮湿霉味和垃圾桶散发的复杂气息，构成了吉诗妤二十年来最熟悉的味道。
傍晚六点，正是下班高峰，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吉诗妤背着半人高的废品麻袋，像一条灵活的鱼，在人流中穿梭。麻袋勒得肩膀生疼，里面是她今天从各个垃圾桶、废品站淘来的“宝贝”——塑料瓶、旧报纸、偶尔夹杂着几个能卖上价的易拉罐。
“让让，让让……”她低声念叨着，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眼睛，干净、倔强，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回到租住的“家”时，天已经擦黑。那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阁楼，低矮得直不起腰，墙壁上霉斑点点，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另一栋楼的后墙，透进的光线少得可怜。
吉诗妤把麻袋扔在角落，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她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今天运气不好，废品没收到多少，卖的钱刚够买两个馒头和一小把青菜。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催缴房租的短信，房东刻薄的语气仿佛能透过屏幕渗出来。吉诗妤苦笑一声，将手机塞回口袋。父母早逝，她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端过盘子、发过传单，最后靠收废品勉强糊口。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起身想去煮点白粥，目光却落在了麻袋旁的一个旧纸箱上。那是她下午在一个收旧书的摊子里，老板半卖半送塞给她的，说里面有些“不值钱但看着还行”的旧书。
反正暂时也不想动，吉诗妤索性把纸箱拖过来，蹲在地上翻看起来。大多是些泛黄的杂志和盗版小说，她随手扔到一边，直到指尖触碰到一本封面磨损严重的线装书。
书很薄，封面是暗沉的蓝布，上面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字体绣着三个字，笔画古朴，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她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认出像是“凡人修仙录”。
“凡人修仙？”吉诗妤嗤笑一声，随手翻开。纸张脆硬，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墨色深沉，笔力遒劲，与那些印刷粗糙的盗版书截然不同。
内容更是离奇，开篇便是“吐纳之法”，讲的是如何在呼吸间吸纳一种叫做“灵气”的东西，运转周天，滋养身体。后面还有几页画着复杂的人形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和线条。
“净是些骗人的玩意儿。”吉诗妤摇摇头，准备把它扔回箱子。可不知怎的，那些古朴的字迹像是有魔力，总在她眼前晃动。她想起自己常年劳累落下的腰疼，想起银行卡里三位数的余额，想起房东催租的嘴脸……
死马当活马医？这个荒诞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吉诗妤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简单煮了点白粥，就着咸菜囫囵吃下。她洗了把脸，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蜘蛛网，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起了那本《凡人修仙录》。
按照书上所说，她盘膝坐好——这个姿势让她有点别扭，后背硌得慌——闭上眼睛，尝试着调整呼吸。吸气，绵长而深入，仿佛要将巷子里浑浊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呼气，缓慢而均匀，想象着身体里的疲惫和晦气都被排出。
一次，两次，三次……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腿麻，什么感觉都没有。吉诗妤有些泄气，果然是骗人的。她揉了揉发麻的腿，准备躺下睡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清凉感，突然从她的鼻尖钻入，顺着喉咙，缓缓流向丹田的位置。那感觉太淡了，像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却又真实存在，所过之处，疲惫似乎消散了些许。
吉诗妤猛地睁开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刚刚……感受到了？
窗外，一轮残月悄然爬上狭窄的天空，透过那扇小窗，洒下一缕清冷的微光，恰好落在摊开的《凡人修仙录》上。字迹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吉诗妤握紧了拳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或许，这本破旧的古书，真的能给她那看不到希望的人生，带来一丝转机？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