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政党学说文献汇编(第二卷)
- 杨德山
- 2151字
- 2020-08-29 23:27:49
036.政治之倾轧
[英]爱狄生
余于昨日社论内,曾提议各党中稳健分子,宜组织一团,盖为互相防卫,与协力推翻其公敌之目的起见。所不容己也,准斯以谈。此中立之团体,其举动须一律本于真理与正义,而力祛各党所不能免之狂热与偏陂之弊。余曾代彼等预拟一结合之形如下,盖用一最坦率最简单之态度,以发表其宗旨,其宣言词曰:
吾等已署名于此,今为严格之宣言曰,吾侪行吾良心之所安,深信二加二等于四。无论谁何,若有持反对之说以进者,则视为吾等之公敌。复次吾等坚持六之数少于七,即横尽虚空,竖尽万劫,而此理不变。而十之数,决不能于此后三年较之今日有增加之理。宁牺牲一切,不愿稍更此说,以同于人也。复次吾等又下坚决之宣言曰,终吾人之身,不作黑白混淆、坚白异同之说。无论何时,凡有呼白为黑、以紫乱朱者,吾等必极端反对之。即危及吾人之生命财产,所不辞也。
凡属守正不阿之士,不论其地位何若,诚能结合一团,同心协力以扑灭下举之三类人为职志:如(一)狂热之徒。因某部分感情与利益之故,而不惜以国之一半以为之殉者。(二)无耻之伪君子。为增加个人之权利起见,诡托于公益之名者。(三)各党中恣睢无赖之党员。除一味盲从以媚其党魁外,无一善可录者。夫如是,则狂暴之党派心,将立见消灭,否则此党派心,终有一日令吾曹受邻邦之唾弃者矣。
彼卑污邪僻之徒,一旦夤缘而据高位,此稳健团体中之社员,既投身竭力以推倒此辈为职志,而又无一毫自私自利之心,惟虚其位以待贤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则斯人之有造于国,岂浅鲜耶。
余忆曾读Diodorus Siculus(希腊历史学家)所著书中,曾述一小兽,其名为鼬,鼬终日寻觅鳄鱼,孳孳矻矻。专以毁鳄鱼卵之责自任,终其身不懈。此种本能,尤为难能而可贵者。即鼬未尝以所毁之卵,一膏其吻,一果其腹也,其他方面亦未见有其自私自利之处。是固纯以为人驱害为职志,无所希冀责偿于其间也。此历史家又言,埃及人不特不驱除此为害之鳄鱼,且崇祀之如神明焉。苟非此大公无私之鼬,穷年兀兀以毁其卵为专业,则埃及之领土,将全为鳄鱼涵淹卵育之所矣。吾人试一观察通常党人之举动,将见远不及此大公无私之鼬。且其行为,处处以野蛮鞑靼人为法,此鞑靼人固怀抱野心,日思摧残奇才博学之人。其意以为当彼奇才博学者,一棺附身,万事都已。被摧残者之才学,将尽为摧残者所有矣。
就余观察之全体言之,余固深愿竭力之所能及,以消灭此各党所流行感情与偏僻有害之心性。然于此中,余更思有以贡献焉。因见党派心之流毒于乡间,有甚于城市者。乡间已养成一种僿野残刻之风,凡为此风所中者,辞气之间,所应有之礼貌,彼等皆懵然。惟知有党派之别,即鞠躬脱帽,亦时露其党派之见。而各党党魁于会晤时,尚能保持其循礼之周旋、文明之交际。但彼散处村落之党羽,则大不然。甚至斗鸡之戏,各党亦不能合并,又如赛马者与猎狐者,当届期集会时,而自由党与保守党,亦不能相集为乐。至于四季开廷裁判时,则无数丑诋皱眉与互相耳语者,又毋论矣。
在曩昔报纸中,余曾叙述吾友劳裘勋爵与福立蒲尔勋爵之事迹与否,余不复记忆。此二人者所持政见互殊,党派各异。劳裘勋爵则关心于地产之利益,福立蒲尔则关心于金融之利益。然二人虽所持政见不同,除和蔼诙谐相互调笑外,无他争执之事。余之俱乐部,亦因其诙谐而得愉快也。虽然,吾曾见劳裘勋爵,乃乡间保守党中最健之党员,较之在城市者有加焉。彼曾向余耳语,谓此乃为维持其利益起见,绝对不宜漠视者也。余与彼曾由伦敦至其家,在全路程中,即片晌休息,未尝一停骖于自由旅馆之门首。若车夫偶尔有误,劳裘勋爵之仆从,必有一人飞奔来前,向勋爵耳语,谓此旅馆主人于上次选举时,曾反对某某者也,因之常使吾侪止宿于一卧具粗硬、食料恶劣之旅馆。盖只询馆主党派之谁属,馆内招待之事,非所措意也。若馆主党见之臭味相投,则虽鱼馁肉败,亦能下咽。其最难堪者,即馆主与客人之党见愈同,则其供给之物品愈劣。彼馆主者固深悉客人之心理,虽恶食陋室,苟客为同党者,则将享之如珍馐,居之如广厦矣。职此之故,当吾在途中时苟入一旅馆,为劳裘勋爵所称许,且嘉其主人为善良者,则余顿感无穷之苦楚也。
自吾赴乡间居劳裘勋爵家以来,偏狭党见之事,屡见不鲜。一日在邻近市镇之抛球场上,余曾于稠人中,睹一举止文雅、品性温良之士。彼于赛球一事,定有负而无怨之雅量,然竟无一人与彼比赛者。及一询问,始知彼前在国会内,曾投一不同意票。职是之故,今在抛球场上,即觅一人与彼比赛,似此一极微之交际,亦不可得。噫!异矣。
其余关于此类之证据,为余自身所遭者,不得不为读者告。一日有威尔其人者,在席上讲述关于某大人物种种无稽之故事,人皆莫悉其说之所自。此等风说,在城市上,未尝闻有人耳语者,不意乡间乃公然捃此为谈助,余不禁骇怪万状。当余以惊异之度态,注视威尔时,彼乃即时停止。食甫毕,彼即附勋爵耳语,诘彼果能信余之非狂妄,而能不为某说所溺者耶?
此倾轧之精神,弥漫于乡里,令余生无穷之伤感。盖此非仅摧残国民之道德与常识,使吾等互相仇视如野蛮人已也。且使凶戾不仁之气,凝集不散,而分裂之情,有加无已。今日忿怒偏陂之恶习,必遗传于吾人之子孙矣。吾固时惧于党派分裂中,发见内乱之种子,盖今日之胚胎,即厥后吾子孙灾祸之根株。思来日之大难,凄然不自知其涕泪之沾襟也。
(本篇选自《东方杂志》第14卷第15号,译者为夏沛丰)